一直到天亮,车夫和尉迟弦出来,还看见少年仰头看着天空,神色有些迷惘。
“兄弟,吃点东西。”车夫说这话的时候偷偷看了一眼尉迟弦,却见尉迟弦虽然一脸冷淡,然而并没有说些什么,不由松了一口气,将干粮递给了少年。
“谢谢陈叔!”知道已经没有糕点了,少年也并不挑食,乖乖接过吃了起来,一边吃一边时不时的喝口水。
尉迟弦淡淡的瞥了一眼,见少年神色安静,长长的睫毛底下,那明亮的黑色眼睛骨溜溜的转,居然看起来也没有平日里那么烦心。
不由吐出了一句话:“你跟了我这么久了,却没有告知姓名,难不成要我一直叫你喂喂?”
“嗯?”少年含糊的应着,抬起头看他,那种眼神十分的无辜。
尉迟弦蓦地就失神了。
无辜?呵,怎么可能。先不说这家伙本身那恶劣的性格,就是这茫茫人海里,又有多少人是真正无辜的呢?
正与邪,人皆知此两者自古不可相容,然又有谁有真正的去想过什么是正,什么是邪?说到底,不过是这两者太难下定义罢了。如若邪派占了上风,统领了江湖,威风外加威胁,又有哪个能够不从?人都是惜命的,所以,正邪也可以颠覆。
他当这个武林盟主,至今也从不认为自己无辜。
车夫陈叔看自家主子又陷入了沉思,以为是生气了,连忙凑到少年身边,提醒了一句:“主子是要问你名字。”
名字?
少年的表情更茫然了。他什么都还没有想起来,怎么告知姓名?
不如……编造个?
挑了挑眉,少年将最后一口干粮吃光,拿袖子擦了擦唇瓣,这才懒洋洋的道:“琅佑!我的名字是琅佑。”
琅佑,佑琅,冥冥之中有什么在告诉他,佑琅便是他真实名字的谐音。那么,将这个名字颠倒,应该不会被发觉出什么吧?
“琅佑?”陈叔的声音里写着好奇,“你爹娘真绝,想得出这么拗口的名字。不过,倒也不错。里面有什么含义吗?”
含义?这个容易编造!
少年眨巴眨巴眼睛:“佑,即保佑,爹娘是希望我在外能够平平安安,不用他们担心。”
“哦。”陈叔若有所思的点头,“确实,天下父母哪个不爱惜自己的孩子。”
琅佑。
尉迟弦却是在这个时候才后知后觉的回过神来。他皱了皱眉,总觉得这个名字怪怪的。
明明就只是个有点拗口的名字……怎么……
罢了,可能是自己多想了吧。
拿起水囊喝了口水,他直直的站起了身子:“各自准备,一会我们就启程。”
话音方落,便见少年哧的一声也站起了身子:“我去林子里面找找看有没有什么好吃的。”
尉迟弦心中暗想着鬼地方能够有什么好吃的,表面上却依旧是一派冷漠:“随你。但是去太久不会等你的。”
“这个我知道,不会让你们久等。”
少年欢快的应着,步伐迅速的窜进了林子。
不消一会,居然捧着满怀的野果子走了回来。他看也不看尉迟弦,径直闪身进了马车。
尉迟弦进来的时候,看见自己那张小桌子已经摆满了少年带回来的果子,不由皱眉看向少年,却见少年正津津有味的看着他的书,手中还咬着一个果子。
“谁让你动我的书的?”尉迟弦的脸色阴沉了下来,拿手去夺书本,少年滑溜溜的一闪,躲过了他的手,乐呵呵的笑:“不过是看看而已,又不是不还你。再说了,你那么多本,借我一本又不会怎么样!”
“拿来!”对于少年的耍赖,尉迟弦并不吃这一套,依旧坚持的道。
“拿去就拿去,我才不稀罕!”看见他的眼中已经有冷光,少年扁了扁唇,将书扔还给他,不忘嘟囔道。
尉迟弦将书接好,翻了翻,看见其中几页已经有果子的黄渍,声音更是沉了沉:“不要将我的忍耐当成你放肆的资本。下次再让我看见你擅自动我的东西,你就收拾东西滚吧!”
然而少年已经不是第一次见他发怒,因此并没有多放在心上,应了声,便又拿起一个果子咬了起来,同时牛头不对马嘴的问:“要不要吃?”
“全都拿走!”尉迟弦的回答依旧是简洁冷淡的。
少年再次撇了撇嘴,将所有的果子揽到了自己的位置。
听着耳边少年时不时啃果子的声音,尉迟弦开始的时候觉得很烦躁,不过随着他的注意力渐渐集中到手中的书上,他便慢慢的忽略了少年。等到看完书本,少年已经完全无声无息了。
尉迟弦发觉自己还挺无聊,居然还感觉到不习惯,不由瞥了一眼少年。
却见少年侧身往里面躺着,一动不动。
“被果子毒死了么?”
尉迟弦的脑中蓦地闪出这样一个猜测,毫不犹豫的拿手指去探。
少年的呼吸平缓祥和,竟然是睡去了。
是昨夜守夜累了?
尉迟弦皱眉。明明方才见很精神的好,看来这少年倒也奇怪。
用手从少年的怀中拿了颗果子,尉迟弦拿出了几本小册子,放到小桌子上开始查阅起来。
这几日,信鸽传来的消息虽然都是跟采花宫有关,可是无一例外都是坏消息。什么采花宫余孽一次次狡猾的逃脱,就是找不到采花宫宫主,没有一件能够让人安心的,简直……废物!
至于另一边……
尉迟弦挑了挑眉,飞快的写下了一行字:不要打草惊蛇,继续隐藏。同时探探她们是否知道一点消息,立即汇报。然后等待他日时机成熟,一举端掉。
一个长哨召来信鸽,尉迟弦迅速将回信绑了上去,鸽子扑棱棱的展翅,很快便飞走了。
望向外边,依旧是酷日当头的安静午后,天空万里无力的明蓝色,不过……波澜渐起,暗波汹涌,这江湖就快要不太平了。假若棋子都安安分分的按着他所准备的轨道走。或许,自己想要的,再过不久便可以成功的得到了。那个时候……
像是想到了什么令人愉悦的画面,尉迟弦难得的勾起了唇角,温润如玉,却又杀气毕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