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间,和甘镇已经到了。
一条笔直的大马路像一把长剑,将镇子劈成了两半,路两边层层叠得盖着一栋栋房子,笼罩在下午惨白的阳光中。街道上,稀稀落落游荡着几个无精打采的人,时不时朝甄帅看上两眼。
“具体什么情况?”甄帅丝毫不拖泥带水,下了车直奔主题。
“和上次一样,还是那种大头儿子的梦兽,而且有铸兵师在里面”邹召一口吐出嘴里的口香糖:“这和甘镇真是邪了门了,怎么会出现铸兵师?”
“我怎么感觉怪怪的”余七搓了搓胳膊上的鸡皮疙瘩,前几天离开的时候还没有这么死气沉沉,整个镇子都透着一种诡异感,好像有什么可怕的东西在即将苏醒,恐怖的气息一丝丝缠绕上了余七的脊背。
“穿件长袖就不怪了”邹召扯了扯身上锃光瓦亮的皮夹克,瞟了一眼余七,十月份穿短袖出来浪,冻不死你个孙子。
“别扯淡了,花姐呢?”甄帅不耐烦地打断两个人。
“在木月村看着呢”邹召看甄帅脸色不对,冲着余七眨了眨眼睛,麻溜上了车。
越接近木月村,余七心中的不安越明显,像一只大手,紧紧攥住了他的神经。
木月村是一个极偏僻的村子,几十户人家星罗棋布,各式各样的小楼错落在山坡上别有一番风致。现在只是傍晚,村子的路上还有不少刚刚在田间劳作归来的村民,三三两两走在一起,聊着村子里的趣事和年景。
记忆里家的样子,一刹那,余七泪流满面。
“怎么哭上了,瞧你那怂样,等会你在后面写字,我和小帅打头阵”邹召见余七哭了,连忙安慰。
“你知道个屁,这是乡愁”余七连忙用袖子抹了一把,没好气地骂了一句。
甄帅连忙接了一句:“原来你有家啊,老家在哪?”
“黄土高坡”意识到自己说漏嘴了,余七连忙插科打诨:“该下车了吧,让人看见跑了怎么办?”
三个人提前下了车,沿着村中的小路摸到了地方。
一个远离村子的低矮茅草房,房子不知道被荒弃了多久,周围都是一人多高的蒿草,远远看着,更像是一个坟包,里面埋葬着周围的一切声音。
花园在两百米左右趴在草丛里正盯着,边上还有几个缉梦部的同事。
“都在?”甄帅凑过去。
“嗯,刚回来两个人”
“确定实力了么?”
屋子里有四个人,三个已经能够铸器,一个铸兵,还有一只上次的“大头儿子”梦兽。
余七正想说商量一下对策,有一个铸兵师加一个“大头儿子”,如果在暗处偷袭的话,非常棘手,毕竟隐梦甲虽强,还是耐不住梦兵的全力一击,话还没说出来,甄帅唤出关刀一马当先,三步并作两步,两百米的距离一跨而过,直接冲到了门前,举刀就劈。
腐朽的门板哪里经得起梦兵摧残,当场四分五裂,屋子里传来几个人的惊叫声,紧接着,一道刀光从里面掠了出来,电光火石间,已经和甄帅对了一招。
朱斌完全没想到缉梦部来的这么快,仓促之间迎战,整个手臂差点没被甄帅削掉。
太莽了,余七目瞪口呆,放在电视剧里,这种人一般都活不过两集,是怎么当上队长的。
邹召和花园显然是习惯了,邹召唤出厚土玺,花园唤出长剑,两人前脚接后脚,一左一右出现在甄帅的身边。
两人刚冲到甄帅身边,屋子里响起一声低吼,“大头儿子”破开屋顶,张开大口,带着腥风咬向花园。
花园手中的长剑和巨大的梦兽一比,好比一个小巧的玩具,连梦兽的皮都擦不破。花园听过这种梦兽厉害,知道不能直撄其锋,连忙往后退。
甄帅和稳住心神的朱斌打的你来我往,二人一人关刀,一人长刀,大开大合,碰撞间火星四溅。同为近战铸兵师,要分出高下,隐梦的强度和铸体的深度自不用多说,隐梦的运用也是非常重要,十招过后,甄帅心里有了底,面前这人梦兵不纯,梦法一般,不是自己的对手。
再看邹召,一个厚土玺三下五除二,将剩下三个人轻松解决。铸器和铸兵,打起来四个字足以形容,以卵击石。
“去帮花姐”甄帅见邹召想要过来帮忙,趁出招的间隙吼了一声:“老余,你快点捆住梦兽”
“知道了”余七提着毛笔刚刚跑到,正赶上“大头儿子”在没命地追赶着花园。
余七手里的笔却没有停,缚字恢恢,将“大头儿子”捆住,接着一个凌厉无比的攻砸在梦兽头上,噗的一声轻响,梦兽的脑袋倏然爆开,暗黑色的脑浆烟花一样四散开来。
一攻之威,强大如此。
余七第一次正儿八经的用攻字对敌威力之大,出乎他的意料,这个字,不知道要比甄帅她们的梦兵强上多少。
花园一边狼狈地躲着脑浆,一边瞪大眼睛看着余七:“老余,你真的是铸兵师?”这么一看,上次输的不冤,这小子藏了一手。
秒杀?
和甄帅斗在一起的朱斌眼角余光扫到正慢慢蒸发变成一粒珠子的梦兽,方寸大乱,他还能和甄帅周旋的底气就是这只梦兽,哪曾想这只四品的梦兽眨眼间就见了阎王。
甄帅往前大踏一步,手中关刀自左往右斜拉而过,将朱斌连人带刀劈飞,重重撞在身后的土墙上,屋顶上的沙尘杂草簌簌而落,早已腐朽的房梁摇摇欲坠。
“救人”甄帅收了关刀,其余人迅速冲进屋子,手脚麻利地将几个人拷了起来,房中的人也没有反抗,更没有叱骂,反而脸上都有着一种解脱的神色,仿佛大势已成,他们怎么样都没有关系。
被抓的几个村民个个都黑着眼圈,一个月没有睡觉了一样,已经快没了人形,被缉梦部的同事们送了出去。
看余七眼睛里面的怒火和同情,邹召拍了拍余七的肩膀:“见多了就好了,至少休息一段时间就没事了,前面那几波才叫惨,整个人都废了,成了植物人”
余七见几个人都是司空见惯的表情,心里蓦地一紧:“跟上次那些人是一伙的么?”
“还不知道,回去审一下就知道”花园也走了进来,严肃地说:“事情不太对,上次那波人说的话你们再想想事”
“为什么?”甄帅径直走出了屋子,站在外面看着夕阳长出了一口气。
“女人的直觉”花园笃定地回答。
“就你那直觉,什么时候准过?”邹召满脸鄙夷:“还不如小帅呢”
邹召吃了熊心豹子胆么,含沙射影骂甄帅娘炮,余七瞥了瞥甄帅,发现甄帅眼皮都没有抬一下。
宰相肚里能撑船,余七暗暗佩服,虽然人鲁莽了一点,但是这份胸襟气度,倒是不能让人小瞧了。
“几点了?”躺在地上的朱斌有气无力地问,甄帅那一刀又快又狠,若不是铸兵挡的及时,这一刀便能将朱斌劈成两半。
“六点”虽然很奇怪,余七还是看了看手机,只是差了几分。
没想到本来奄奄一息的朱斌猛地爬起来,疯了一样往里屋跑去。
众人都吓了一跳,还没反应过来,甄帅关刀已经在手,等到余七几个唤出来梦兵,朱斌已经被甄帅用刀背拍晕在地,倒下时,朱斌仍然保持着往里面冲的姿势。
这反应速度,余七暗暗竖了竖大拇指,忽然听见花园咦了一声,然后往外喊甄帅:“小帅,邹召,你们过来看看这是什么?”
余七也跟了进去,见花园蹲在一个紫色的圆圈前面,用手拂着圆圈上面掩盖着的草沫和泥土,凑上去问道:“干什么呢,一惊一乍的”
这时候也看清了圆圈的样子,外围一个大圆布满了繁奥艰深的线条,大圆中间,是一个圆环,圆环上下左右各有一个长得十分诡异的野兽,四头野兽头脑都对着中间一只眼睛。
圆环中所有的图案都是平面的,唯独中间的眼睛是立体的,宛如一个巨物,睁着独眼冷冷地盯着众人。
瞳孔如纺锤,这是蛇的眼睛,余七脑海中立马闪过冰冷的鳞片和那种毛骨悚然的触感,顿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这是梦尘画的?”花园清理着,又有了新的发现。
邹召马上反对:“开什么玩笑,梦尘怎么可能离开人体这么长的时间?”
“真的是梦尘”花园马上就要将图案上的碎末清理干净。
“住手!”最后进门的甄帅一看见地上的图案,一声大吼,飞身扑上来,同时唤出关刀,砍向那只眼睛,腐朽的房梁被刀气一逼,哗啦啦全掉了下来。
关刀离眼睛不过厘米之差,再近一分就能毁掉眼睛,甄帅暗暗松了一口气,这就在此时,一道金光穿过土墙,砸在关刀之上。
甄帅手中的刀顿时被弹开,劲风骤起,将解梦印上的灰尘草沫吹得一干二净。
一瞬间,团上涌起一阵紫光,紫光如同河水倒流,漫漫腾起,往空中伸展,直欲通天,内圈上的四只野兽活了一样,各从口中射出一道彩光,聚在中间的眼睛之上,一时间破落的小屋犹如热闹的舞会一般流光溢彩。
“拼尽全力,破坏掉它”甄帅脆喝一声,倒拖关刀,划了一个半圆,斩在印记上,一声闷响,甄帅倒飞出去,撞在墙上,好在有隐梦甲护身,没有受伤。
仅仅是反震之力,强大到这个程度。
几个人也不知道为什么,都拿出了看家本事,厚土玺,沾花剑,攻字齐齐出手,可惜的是,徒劳无功。
紫光淡的近乎透明,却牢不可破。
甄帅撑住墙站了起来:“你们……唉,出大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