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就像河水一样弯弯曲曲或快或慢地流淌。一天,项南惊喜地收到了项北的两万元汇款。他觉得亲情似乎有灵犀,总是在他最难受的时候会突然得到来自姐姐的问候。
项南曾问过她为什么。她说是梦,只要做到不好的梦,她就知道他可能有事。那次,就在他和华洁母亲大吵架的第二天,项北就打来电话,她说她梦见他喝醉了酒,她怎么叫他也叫不醒。
还有一次,他打球时刚弄伤了手指,项北就打来电话,说梦见他烧伤了手。这次,就在他屈辱而无奈的挣扎的时候,项北的钱简直就是雪中送炭。有了这两万块钱,项南决定早点离开仝心,他早就想摆脱她了。
项南告诉仝心,他找到了工作,所以每周只能去她那一次,仝心虽然不高兴,但也没有办法。
然而项南除了忙着找工作,大部分时间他都在外面溜达,不回家,也不去仝心那儿。在街上,他觉得自己就像一条爬出泥土的蚯蚓,任何移动的东西都让他感到害怕,他很想钻进土壤,逃避这太明亮、太刺目、太闹哄哄的世界。
他走着,脑海里萦绕着不知是谁的两句诗:委蜕大难求净土,伤心最是近高楼。可他哪儿有这片可以钻进去的净土呢?可以想哭就哭,想闹就闹,不用伪装,不用小心谨慎的净土呢?
家早就不是这样的地方了。"上海那么大,哪里是我的家?"他一遍遍地哼唱着这首歌,"心安之处即为家",哪儿有让他心安的地方呢?项南觉得自己不但找不到物质的家,更找不到心灵的家。
游荡了一天,项南晚上回到家,华洁欣喜地告诉他说她怀孕了,这对项南如飙举电至,他表面装着平静,内心充满了后悔和震惊,他为自己的前途感到更加绝望和茫然,现在的事情已经杂乱无章得理不清头绪,又多出一个孩子,他真不知道会怎么样?
生活这么无聊,人活得这么苦,何必又弄出一个孩子来这个世界受苦受难呢?项南觉得自己真的掉到了地狱的最底层了。
但华洁却兴奋而激动,对那还十分平坦的腹部也开始格外地小心翼翼起来,说为了避免项南睡着后乱踢乱踹伤到了孩子,要项南睡沙发。
华洁的肚子一天天见长,很快地就变成了一个标准的孕妇模样,行动迟缓,老是用手撑着后腰,踱着鸭步,她经常掀起宽大的孕服让项南看肚皮上突然的突出,说是小孩在里面伸展拳脚。
项南看了也觉得很是新奇,那肚皮很像起了波浪,一会这儿,一会那儿,像湖里的怪兽不可捉摸突然冒出来。华洁说她听别人说孩子在肚子里像水一样地荡漾的话,那肯定就是个女孩;如果东一拳,西一脚,那必定是个男孩。
项南并不相信这种话,但也忍不住好奇地去摸那种突出、柔软而又有力,突突地动,像水面下钻出的鱼头。
华洁满脸一副甜蜜的样子,项南不知道她是陶醉在对孩子的憧憬中,还是沉浸在丈夫对她小心翼翼的抚摸中。
其实,即将为人母的华洁两者皆有,对即将出世的孩子她有一种巨大的盼望,而丈夫的抚摸,特别是他久违的小心翼翼勾起了她对初恋的美好回忆。
那时,项南就像现在抚摸肚皮这样小心翼翼地对待她,像捧着一块嫩豆腐,连叫她的名字也那么小心翼翼,甚至有些怯生生的。她喜欢被他当作宝贝一样小心翼翼宠爱的感觉,好久没有这样了。
她沉湎回忆带来的无限妩媚引起了项南的疼爱,他吻她,而她回吻着。
"行吗?"项南有些不安地问。
"没事,医生说怀孕前三个月和生育前三个月不行,其他时间都可以。"
项南轻轻地动着,尽量远离那突出的肚子,项南的快感并不强烈,此时,他更多地觉得这是两人间的一种交流,借助肉体的思想交流,就像借助语言一样地自然。眼前的大肚子,他觉得很神奇,像一座无言的大山,里面有条小生命,需要珍惜的小生命。
项南决定离开仝心,并不是为了孩子,而是他觉得自己从来就没有喜欢过她,她太开放,欲望太强,还让项南觉得她下贱。她毫不介意地告诉项南他不是她的第一个男人,她的第一个男人是她中学时的体育老师。
仝心对项南说她那时真傻,怎么就把第一次给了一个四肢发达的体育老师,她很后悔没有把第一次献给项南。项南根本就不为这种话感动,他觉得她骨子里就不是一个贞洁的女子。
她还不断地和男人约会,在和项南在一起的日子也这样。虽然项南从来就没有想过要去约束她,但这种感觉总归是不好,可她并不觉得。
每次约会回来,她会不厌其烦地向项南描述,张三太瘦,李四太胖,王五太俗,都是一些她根本看不上眼的男人,都没法和项南相提并论。项南倒真希望她早点看上一个人,好早点离开他。
项南看轻了她,也看贱了她,他的心烦了,身体也倦了,原以为这种婚外恋可以报复华洁和她母亲对他的忽视,原以为和另外一个女子的性会是一个猎奇,没想到不但没有,反而成了一个包袱。
于是他常常迟到和仝心的约会,在他找到了一份工作后,他甚至不去赴她的约。仝心也把朋友的房子退了,但却常常在宾馆开了房间等他,他不去,她竟然把电话打到了他的家里。
项南虽然不爱华洁,但和仝心比,华洁却要可爱得多,至少她忠贞,他是她的第一个男人,这一点项南仍然觉得很重要,他想如果他和华洁离婚,也决不会和仝心结婚。
虽然他有时候很想让华洁特别是她母亲知道他在外面有个女人,尤其是吵架的时候,他想让她们知道即使她们不关心他,有其他的女人关心他。
但真正到仝心把电话打到家里时,他又十分地担心,他害怕破坏他在华洁心目中的形象,更害怕破坏在一个即将出生的孩子心目中父亲的形象,虽然他对她肚子里的孩子还没有什么感情,可他毕竟是纯洁无辜的小生命,他不能这样去迎接他。
仝心的电话让他越来越感到不安,华洁告诉过他好几次有个叫仝心的打电话找他。项南都会很紧张:"她说什么?"
"没说什么,她说你不在就算了。"华洁并不怀疑的神情让项南才稍稍安点心。但他就不敢不去赴她的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