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样,项南虽然不怎么喜欢她,但也慢慢地接纳了她。他喜欢有人关心他、喜欢他、崇拜他。他渐渐地习惯了她的关心,她送给他的各种吃的和用的,要是下课不见她来,他倒还真不知道要做什么才好。
但通常,只要一下课,他从窗户那儿就能看到那辆黑色的奔驰,徐徐驶进地下停车场。项南问过她怎么没上班,她说辞掉了,一门心思读英语,准备出国。她老爸每个月都给她几千块钱零用,学习的费用也都是她老爸出。
项南在心底很是羡慕她,要是他也有钱,他一定要去读书。因为他想想,还是读书的日子最快乐,当然不是指那种在父母盯管于羽翼下的日子,也不是那种被考试升学的压力压得喘不过气的日子。
于是,他就这样每天上着课,回着不想回的家,被动地接受着并不太喜欢的仝心。一天,仝心突然问他想不想去旅游,项南说喜欢但抽不出时间。
"你这几个班这两天不是都要结束了吗,下几个班还要一个多星期才开始呢。"仝心说得项南很生气,连这个她都这么清楚,肯定是那个前台小姐透露给她的。
每次仝心来,那个前台小姐总是热情过头,仝心经常给她点小东西,像发卡,太阳镜,香水。有好几次,项南都看见她和仝心在前台窃窃私语。然后,项南就能感觉到前台小姐很怪的眼神,她的那眼神让项南觉得自己好像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
"去哪儿?"看到仝心这样清楚,项南只好这样问。
"你决定吧。"仝心说。
"我也不知道。还是你决定吧。哦,上海有没有可以爬山的地方?"项南说爬山倒真的是怀念山了。他出生在一个山青水秀的地方,家乡到处是连绵起伏的山,他从小就喜欢山,但也说不清原由。
在到上海来之前,他没离开过山,从小就在山里摸爬滚打,摘野果,掏鸟窝,过家家。后来进县城读小学,在县城的中心,一抬头,就能见到四周连绵不绝的群山抹黛青眉一样地涂在不远的低空。在后来,去省城读大学,校园就在山脚。
对生于山,长于山的项南来说,山是个神奇的地方,得意在山中尽可忘形;若是忧愁,听听山中的自然天籁,在大山宽广的怀抱,也能躲避浮世的喧嚣琐碎,虽无法长久地变成了无牵挂、仙风道骨之人,但在山上就会暂时地脱离尘世。
山里,对于恋爱的人来说更是不可多得的妙处,一闪身,上了山,在密密的树林里,情话、傻话、痴话尽可信口而说,鸟、树、风、山,都是见证,但从不多言乱语。真真的是一个"情耦隐卧,蜜话风流"的世外桃源。
项南来到上海,他就越来越怀念山了,悲伤的时候,没地方去,快乐的时候,也没有地方去,上海,抬头望到的是高楼,低头是水泥。
"那我们去一个有山的地方。"仝心看得出来,项南很想去爬山。
"上海哪儿有山?"项南问。
"上海没有山,我们到外地去吧。"仝心说。
"去哪儿,去多久?"项南颇为心动。
"你不是有一个礼拜吗?"
仝心的狮子大开口让项南觉得有点不安,于是他说:"一个礼拜啊,可我还得养家糊口。"项南在找借口,其实他是很想出去散心,昨天他又和华洁大吵了一架,为了生小孩的事。
华洁总说要个孩子,但项南却坚决不同意,他觉得他不爱她,孩子生下来肯定要遭罪,不是说"爸爸爱小孩的最好方法是爱他的妈妈吗"?可项南做不到,所以他总拿事业作挡箭牌。华洁说她的年纪越来越大,再拖下去,她就变成了高龄产妇,那样生孩子是很危险的,为什么项南就不愿站在她的角度上想一想。
项南没法和她说真话,只是不做声,心里想,我其实是为了你好,如果到时候离婚了,不但对孩子不好,你一个女人再拖个孩子,再寻找幸福就难了。即使再婚,也有很多的问题,有继父如何对待小孩的问题,如果对方也有小孩,那就有两家小孩如何相处和对待的问题,还有前夫前妻探视小孩的问题。
目睹过再婚家庭的眼泪、鲜血、龌龊和痛苦,项南感到害怕,他害怕无辜的孩子受到这种不该承受的痛。于是,他总是用沉默来应付自己的妻子。吵架就不可避免。
"不要紧,你每天教我点英语,我付费就是了,你就不用担心收入了。"仝心从来就不知道什么叫退缩。
项南找不出话来回绝。
"每天三百怎么样,时间你来定,抽点空隙就行,主要还是放松旅游。"
项南没话可说,只好问:"那去哪儿呢?"
"我来安排吧,你带好身份证就可以了,我今天就去买票,晚上我再通知你,你拿着我的手机吧,这样方便些。"说完,她马上就走了。
项南有些兴奋,终于可以离开这个家,离开那个不是吵架就是冷战的家。
晚上在回家的路上,仝心就给他打了个电话,说票买好了,明天一早的火车。晚上,项南随便和妻子撒了个谎,说中心要他去北京开几天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