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之遥回了府之后,随意的收拾了一下就上床了,躺在那想着今日夏之韵的样子,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怪怪的,前后才一个月的时间,怎么那么一个张牙舞爪的人,如今就变得对人那如此客气了,难不成这婚事真的能改变一个人的性子。
笃笃笃
夏之遥一个翻身,听这声音是从窗子传进来的,也便放了心,有了上一次叶赫云夜访的经历,夏之遥似乎都习惯了,窗子一响不用猜都知道是他。
夏之遥下了床过去开窗,请了叶赫云进来,还顺带着倒了杯茶给他。
“你怎的这个时辰来了。”
“我……对,我是想跟你说,你托我为你父亲寻得妾室找到了,这是画像,你看看。”
夏之遥连忙接过来看了一眼,没想到叶赫云办事还真是快,这才几日的时间,就已经找好了,打开看了一下,差点没愣住,竟是长得如此标致。
“这人是什么来头,长得这么好看,怎么会心甘情愿为人妾室的,你可是答应了我,必须得是自愿的才行,我做不来那强买强卖的事情。”
“放心吧,她是个罪臣之后,世代为奴,你父亲若是纳了她,让她脱了奴籍,那也算是帮了她,我问过她了,她亦是受不得如今的苦,哪怕为人妾室,也是好的,且她是罪臣之后,一辈子只能悄声过活,不会对你生母造成任何威胁。”
夏之遥看着叶赫云,这个人太聪明了,连这一层都能猜得到,即便自己不曾说过,却也瞒不住他。
“最近,外面有些许传闻,许是让你受了委屈,我只是想……”
“你说的是你克妻的事?没对我有什么影响,我们府上都乐呵着呢,为着能跟你们侯府攀上亲,我祖母恨不得立刻就送了我出去,就连夏暮淳进来就猖狂的很,你不用在意,我不在乎那些的。”
“那便好,若是有何人让你不舒服了,你尽可以告诉我,我背着这样的名声,却是万般不愿让你受这种委屈。”
夏之遥其实对他这克妻的说法完全不相信,一则不是亲眼所见,二则只一任妻子便有此说法略显草率,所以其实很想问问清楚,可话到嘴边就又咽了回去,毕竟这也算是揭人伤疤了,想了想,还是算了。
“没什么委屈不委屈的,说到底你不是也还救过我,况且皇家赐婚这种事情,你也是抵抗不得的,既已经如此,安心接受就是了。”
“因着是赐婚,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这几项便都已经是简化了,只余下请期、亲迎这两样,过些日子我母亲大概会上门请期,不知你觉得何时为好?”
“我觉得?这个不是该父母去定的,难不成我可以决定?”
“虽然已经是赐了婚,这婚事不能退,可若是你在意外面的言论,便可以将婚期尽量拖得长久些,毕竟婚是赐了,可是老佛爷未曾定下日子,何时婚配还是可以自行安排的。”
夏之遥突然间有些沉默,这个男人说这些话的时候竟然用着一种退让的语气,明明说着不在意,可是话里话外都是小心翼翼的,这得是平日里被多少人闲话才会如此,总是被人说三道四才会这样怕耽误了旁人吧。
其实说到底,他也不过是个受害者,凭什么一个二十出头的大男人就一定要被人如此评论呢,又不是杀妻,凭什么就要承受这些呢。
“不用了,就按照正常的流程走吧,不过……我还是有些担心我娘亲的,毕竟我们三人来到京都,外祖家太远了,不能帮衬着,若是我嫁去你们侯府,娘亲就只有弟弟了,弟弟年纪还小,且也顾不得后院,娘亲那个软糯的性子,怕是要挨欺负的。”
“那……”
叶赫云想了许多,也没有想出什么法子来,支支吾吾半晌,倒是把夏之遥给逗笑了。
“你就别跟着瞎着急了,后院里的事情你有不懂得,这女人多的地方,是非就多,不是你们这些男人该掺和的,大不了我时常回来看看也就是了,老佛爷不是赏了我京郊的五十亩良田,我想着留给母亲,一来为了贴补,既然是庄子上,许是平日里也能出去透透气。”
“这倒是好办,若是不够我再置办些良田铺面也可。”
“那倒是不用了,夏府根基不厚重,多了反倒会被人说闲话,到时候指不定会麻烦,我来京都这些时日,旁的没学会,倒是得了些感触,那就是在京都行走,旁的都可以没有,但是钱财必须要有,否则办事不利的。”
夏之遥说到钱财的时候,两只眼睛都在放光,那神情,像极了野兽在捕猎时候的样子,看的叶赫云不自觉的跟着直笑。
“你笑什么呀,你不也是跟夏嬷嬷说话都得掏出银子送到人家手里才行嘛,这都是我得来的经验,哎呀,行了,都什么时辰了,你快回去吧,切莫让人瞧见,否则,便是在也么样,我也是说不清楚的了。”
前一句两人还在好好聊天,下一句就开始撵人了,这突然间的翻脸搞得叶赫云措手不及,根本搞不懂自己是做错了什么就被推了出来,然后窗子就被无情的关上了,虽然不解,却也只能摇了摇,快速的离开夏府。
夏之遥躺在床上,感觉自己刚刚似乎被嘲笑了,心里不免一阵埋怨,恨恨的没多久便睡着了,夜深人静,呼吸浅眠,只有些微风吹过树叶,留下一点点声音。
“小姐,该起了。”
夏之遥感觉自己才刚刚睡着,这清梦就被打断了,无奈的将被子往回一卷,整个人缩成一团,找了个更温暖的姿势,嘟囔道:“起什么起呀,我才刚睡着。”
“刚睡着?小姐昨儿个不是很早就睡下了,这一夜好眠,怎的还如此困顿呀。”
“什么一夜好眠,都赖那个人,非得过来说话,一说就是许久,困得我呀,都支撑不住了,莲香,你就再让我睡会儿吧,就一会儿也好。”
莲香愣了一下,这三小姐怕是还没醒呢,于是问道:“小姐说的,是哪个人过来说话呀?”
夏之遥突然反应过来了,蹭的一下就坐了起来,也顾不得困意了,赶紧矢口否认。
“啊,没有,哪有人啊,做了个梦而已,梦还没醒,呵呵……”
“那小姐起来整理一下吧,想来李家小姐晌午就到了,小姐的点心还没开始做呢,如今李家小姐中选,不比从前可以随意些了呢,小姐还是要多做准备的。”
夏之遥不情不愿的被莲香拽下了床,其实算起来,现在早已过了起床的时辰了,不过是自己夜里说多了话,总觉得没睡醒,带着困意而已。
无奈的开始准备迎客,本来只是邀请同龄的女儿家来家里玩而已,却不想如今变成请来日的贵人到府上参观了,这性质一下子就便了,由不得马虎,只能全心全意的准备着。
“三姐姐早,今儿起的可是够晚得了,我还想着怎么给祖母请安的时候不见姐姐呢,这不就跑来姐姐这瞧瞧了。”
“四妹倒是从来都这么勤快,我今儿个堕懒了,祖母是不是有嘲笑我了呀。”
“哪呀,祖母现在满心为你高兴,乐得嘴都合不上了,哪里舍得说你一句呀,倒是说我,不及三姐姐玲珑剔透,也不比三姐姐勤奋呢,让我看些书,我也看不进去,这么久了,只是略识得几个字。”
“那不就够了,又让你建功立业,懂礼即可,这懂得东西越多,这烦恼也是越来越敢欺压着你。快别想那些了,等会儿李家小姐会过来,咱们一块说说话,喝点茶可好?”
“那李家小姐可是中选贵人了,倒还愿意来咱们府上,倒是好说话的,妹妹就不陪着了,母亲交代了我抄写经文呢,妹妹怕是不得空,唯这点子时间,还是要抓紧抄完才是。”
“怎的母亲突然让你抄写经文了?这也不是礼佛的时候,更不是什么节气。”
“母亲说大姐姐近来心事重,抄了经文送到寺里去求求菩萨保佑着,左右也是看我闲来无事,便让我替大姐姐抄写了,我不比二姐姐有柳姨娘护着,更不比三姐姐有福气,与侯府结了亲,这府里母亲能使唤的,怕也只剩下我了,可惜了我没有母家撑腰,自己也不争气,罢了罢了,大好的日子,为何要说这些扰了三姐姐的兴,我便先去了。”
夏之钰没等夏之遥说话呢,自顾自的说完话便离开了,一脸的落寞委屈与不情愿,感觉眼睛里面都是带着水汽了,让人看了好不心疼的。
夏之遥叹了口气,心里倒是也替四妹妹鸣不平,莲香冷眼瞧着,然后走了过来,扶着夏之遥坐下。
“三小姐……可是在心疼四小姐?”
“四妹妹也是可怜的,正是花儿一样的年纪,可却每日里小心翼翼的,叫人看了还有些心疼,母亲可不就只能折腾她了,好在她性子好,自己也能想的开些。”
“三小姐,有句话,奴婢知道不该说,可也还是想多说几句,从前老夫人便说过,这四小姐,虽不爱说话,可却是个极有心思的,小姐不觉得怪异吗,四小姐若是不愿意抄写经书,大可以去老夫人那说,为何要将这些委屈都说与小姐听呢?”
夏之遥一时被问住了,突然想想也对,夏暮淳害自己跌下山崖那次,四妹明知道自己提前回府了,却也是假装不知的,况且,自从自己初到夏府,跟自己诉说委屈的也是四妹妹。
“三小姐再想想,薛姨娘虽不算多有姿色,也无甚才情,可却还是能在夫人与柳姨娘的眼下生下四小姐,且多年老爷虽不算多宠,却也时不时的去看看,相反刘姨娘却落了个凄惨下场,大小姐与二小姐如何不和睦,却都不曾对四小姐如何。”
莲香的话突然让夏之遥有些诧异,想了许久,好像明白了什么,突然问道:“你的意思是说,四妹妹是在观望,冷眼旁观的看着我们三人谁能更胜一筹,然后再选择阵营?”
莲香稍微点了点头。
“四妹妹果真好深的心计,怪不得小小年纪,就处变不惊,果真是薛姨娘教出来的好女儿,这么看来,倒是薛姨娘不可小觑了。”
“小姐倒是也不必太过在意,虽然薛姨娘与四小姐心思深沉些,不过这大院里哪有单纯的,毕竟是身后没有背景的,小姐只需明白就好,若有需要,也是个帮手,但是不可太过信任,从前老夫人就是这么说的。”
夏之遥点了点头,果然到底还是老夫人藏得深且看的透彻,将这夏府的所有人看的明明白白,然后加以制衡,这也许就是这许多年夏府内部如何斗争,根基浅,却还是能多年不破败的原因吧,果真是多年的当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