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未至,冬日消残。
党项羌背叛的战火日日燃烧,历史的过往在沈延脑中盘桓,史书上对于这段时间仅有寥寥数语的记载,然而这没被记载的历史,又有多少波诡云谲的翻涌。
虽然沈大官人的肩膀至今固定着,不过因祸得福,孔长秀大手一挥,就将前不久告老还乡的经学博士职位给了他,从此沈大官人正式踏入大唐官场——虽然只是最底层的文官,但是沈大官人已经能看到自己“出任总经理,当上CEO,迎娶白富美,踏上人生巅峰”的盛况了。
此时沈延正在院子中晒着太阳看着书,哼着小曲,如果忽视了一边如同小蜜蜂一般嗡嗡嗡的小姑娘的话,生活当真美好。
自从阿宁被孔长秀狠狠训斥了之后,便每天缠着沈延说要赎罪,沈延拗她不过,只能让她帮着自己磨墨铺纸,被抢了工作的婉儿只能没事跑跑厨房,给大家做点饭食之类的了。
而孔照也时不时来沈延的院子中转转,美其名曰担心他的伤势,实际上人精似的沈大官人早就看清了,这少年是着紧阿宁,据刺史府的下人说,阿宁是孔照小时候在牙婆手里买下的,五六岁就跟着他了,虽然名为丫鬟,但是孔照一定对她有超越了主仆的感情。
沈大官人恶意猜测着孔照的用意,然后放下手中的书,揉了揉太阳穴。
因为纸在现在还是高消费品,所以即使是刺史孔长秀家里也没多少书,多数还是沉重的竹简,而为数不多的纸质书,还都是繁体字。
“兄长,可是看累了?让儿来给你念吧。”婉儿细嫩的手接过书,沈大官人安然一笑,结结实实地靠在了椅子上。
开始沈延还是对此表示怀疑的,在这个传播媒介十分匮乏的年代,婉儿不过是个从小生长在谢家村的少女,怎么会认得字呢?怪不得当初没对自己能猜得灯谜和吟诗表示怀疑呢。
从婉儿口中,沈延了解到了这具身体的娘应该是个饱读诗书的女子,两个孩子的启蒙教育全都是她一手教出来的,只是穷山恶水的谢家村能出这样一个女子,沈延只能感叹这是奇迹了。
“喂,你!”
毫不客气的声音响起在院子里,沈延眼睛都不用睁就知道这一定是李贞青那个基佬,沈大官人干脆把头一缩,装作没听见。
“沈延!”李贞青气急败坏地叫道,锦屏已经查出来沈延的身世了,家世清白并无通敌嫌疑,不由为那天对沈延的态度有些愧疚,今日便是来看望沈大官人的。谁知道这家伙竟然装作无视自己,简直不可饶恕!
倒也不是沈大官人记仇,只是沈延先入为主的认为自己和这货八字不合,趋利避害是当然的。
“沈延!”李贞青愤然重复。
沈大官人岿然不动。
“沈延!”李贞青锲而不舍。
沈大官人心中默念“清风拂山岗”。
李贞青眼珠一转,放软了声调,“沈大哥。”
这个基佬!沈大官人抖了抖,皮笑肉不笑地看向他,“李兄啊,真是不好意思,某刚刚看书入迷。”
李贞青看着沈延手中拿反了的书皮,心里把这人鄙视了千遍万遍。不过过了一会儿,李贞青便察觉到了不对,这人就那么似笑非笑地看着她,然后便没了动静。
“你不问某来这里为何?”
沈延翻翻白眼,“肯定没好事。”
“某告诉你个好玩的事情。”李贞青突然想起一事,神秘兮兮地凑在沈延耳边道。
沈大官人搓搓手看了一眼婉儿,婉儿乖巧地点点头,带着阿宁便走了出去。
李贞青突然有点羡慕这样的默契,不过他很快便把注意力转移到了刚刚的事情上。
“现在凉州、岷州、利州还有陇右道西部的党项羌都叛乱了,我们去军中报效国家吧!”
此话一出,沈延翻书的手指一顿,这细弱的如同兔儿爷的少年,在日光中的脸庞,执着、沉静,和以往那个骄纵的少年截然不同,然而只是一瞬间,李贞青便晃着他的手臂,“跟某一起去吧,某看你呀,一天也无聊得很。”
果然还是那个兔儿爷,沈大官人嫌恶地拍掉他的手,道:“不去。”
李贞青像炸了毛一般跳了起来,“这么好玩的事你都不去!?”说完,才惊觉自己不小心把心事说了出来,忙捂住嘴巴,左右看了看。
可惜天不遂人愿,一个跳脱的少年声音响起,“有什么好玩的事情!?”说话间,一张黑脸便探了出来,“有什么好玩的事情一定要带上某啊!”
“那是自然,某和沈延要去从军。”李贞青眼中闪过一丝奸诈的光。
“太好了!带某一起吧!某想从军很久了,可惜娘总是护着某……”孔照说的失落,眼睛却明亮无比。
“就这么定了!今晚我们就偷偷走!”
沈大官人目瞪口呆地看着这让他来不及反应的对话,觉得有哪里不对,好像是……自己被这两个家伙拉上了贼船?
天呐!沈延自问拦不住他俩,然而看着李贞青的表情,就知道他打的是什么算盘,如今自己是不上也得上。只是孔照是孔长秀之子还不担心,而那李贞青……看样子孔长秀对这小子十分袒护,又是姓李的,估计是皇室宗亲之类的人物,细皮嫩肉,过不了几天就要哭爹喊娘的回来。
沈延笑的一脸狗腿,“你们两位身娇肉贵的大爷,万一出了什么事情,那……”
“我们顶着!”两人异口同声道。
沈延见目的达到,脸笑成了一朵花,“好,就这么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