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宫里很是忙乱,连礼部都团团转着在预备沈皇后生辰,连端午节都过得匆匆促促。
据说端午那日佩五彩长命缕可祛邪保平安,宫中向来有编长命缕的习俗。
唐天霄恐可浅媚不知道,特地择了四枚精致的,一早便遣人送给她。待晚上过去看时,却挂在她四个贴身侍女腰间了。
唐天霄问时,她只拍拍腰际,道:“我只挂这个。我的衣服本来就艳,配那个花花绿绿的不好看。”
唐天霄低头看时,她腰间系着一成不变的那只月白色荷包,连理枝,比翼鸟,还装了二人的同心结,顿时满心舒畅,果然觉得配那些五彩缕并不好看,也便不再理会,自顾拥了她睡去。
可浅媚知道他是个懒散皇帝,寻常并不大去前朝理事,近日却来去匆忙,这晚美人在怀,居然只在她发际嗅了嗅,便似心满意足,打着呵欠阖上眼眸,看来颇是疲倦。
她纳闷问道:“天霄,朝中是不是发生什么大事了?看你天天操劳得紧。”
“大事?哪有什么大事?不过是我那位母仪天下的中宫皇后生辰,有些事需得交待交待。”
唐天霄眼睛都没睁开,抚着她面颊道:“怎么?晓得心疼我了?”
可浅媚一听在为沈皇后的事操心,顿时甩了他怀抱,啐道:“谁心疼你?累死你活该!”
唐天霄这才睁了眼,啧啧道:“怪道人家说你是奸妃,瞧你这恃宠生骄目无君上的模样,换哪个皇帝都该把你这颗小头颅砍下来盛酒了!”
可浅媚明知他私底下不拘俗礼,也从不听那些闲话,依然背对着他,闭眼假寐。
唐天霄揉着她的肩,淡淡道:“我这样做自有我的道理。——这后宫也太闹了,也该平静平静了。”
可浅媚怔了怔。
她有些疑心唐天霄是不是在说她闹,可听口吻又不像。
可后宫众妃嫔,除了她骄纵些,一个个都温良贤淑得很。
——哪怕沈皇后骄横狠毒,明着暗着害了好几个妃嫔,还把两个生得好些的宫女逼得投了井,她依旧是周帝和太后口中母仪天下的“贤后”。
如果不是唐天霄全心维护,连可浅媚也差点被害得冤死在大牢中了。
她转过身,试探着问他:“怎样才算后宫平静?”
唐天霄黑眸明净安谧,静静地注视她片刻,唇边扬开柔得宛若要化开般的笑容,轻轻道:“后宫再没有一个人碍你的眼,也没有一个人阻止你与我厮守一生,便算平静了。”
她还是不太明白,心跳却似漏了一拍,仰头望他那张俊秀宁静的面庞,笑盈盈道:“我现在便已过得很快活。”
唐天霄便不说话,只将她更紧地拥到怀里。
许久,她以为他已经睡着时,他忽然低声道:“廿八那日沈皇后生辰,你也备上一份礼物,亲自过去道贺吧!”
可浅媚脊背僵了僵,哼了一声,道:“我不去。”
沈皇后是正宫皇后,若按宫中礼数,她的生辰,诸妃嫔须得按等级品服大妆晋见道贺。
但可浅媚是异族人,入宫伊始唐天霄便发了话,不必以规矩礼仪相约束;后来经了大闹熹庆宫和盗取兵防图之事,可浅媚已将沈皇后视若仇雔,偶尔在宫中相逢,竟是视若无睹,再不行礼。
唐天霄明摆是护着她,沈家又曾被他反将了一军,故而沈皇后也是无可奈何,又惧着不知何时回到她腰间的长鞭,再不敢发作。
在可浅媚看来,她没在皇后生辰之日烧高香求她早登极乐便很厚道了。
唐天霄并不意外她的拒绝,只是柔声道:“我晓得你不愿意去。可如果是我希望你去呢?如果我要你冲着我走这一遭呢?”
可浅媚猜不透他在打什么主意,纳闷问道:“可到底是为什么呢?我没觉得你多怕沈家,更没觉得多喜欢她……”
唐天霄没有回答。
又过了很久,很久,可浅媚也已睡意朦胧渐入梦乡的时候,唐天霄惋惜般轻叹道:“便让她……快快活活过完最后一个生辰罢……”
她一惊,忙睁眼看时,他却安宁地阖着眼,呼吸均匀悠长,似早已沉睡。
多半是她太憎恶沈皇后,做梦都盼着她死,才梦着唐天霄说这样的话吧?
她擦擦自己鼻尖的汗珠,继续埋在他怀里睡觉。
天气渐渐炎热,其实两人贴得太近睡觉并不舒服。可她极贪恋他身上干净而阳光的气息,再不愿离开分毫。
而他抱着她,也似睡得得格外香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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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这晚可浅媚睡得却不好。
或者说,突然之间便恶劣起来。
仿佛有一道岩浆沉缓有力地淌来,炙热,鲜红,灼烈得像火,无声无息地扑向她。
而她像忽然变成了一棵树,一块石头,脚下扎了根般动弹不得,眼睁睁地熔化着的岩浆将她淹没,张开嘴失声叫着,却连声音都被涌上来的岩浆堵住了。
并没有想像中的火烧火燎的疼痛,却有不知从哪里钻出来的烈意如焚,把五脏六腑都烫得纠结扭曲起来。
她惊慌失措地试图从禁锢住自己的岩浆中逃脱,努力曲起自己的关节,狠狠向外甩着。
终于能挣动了。
她听到自己挥舞手脚挣出岩浆时惶恐尖厉的大喊声,然后听到了另一个声音,焦急地高喊着自己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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