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朵看他两眼幽黑清冷,明明是个病的连床都起不来,快要归西的人,却让她有不容小觑的感觉。听说还叫大郎,那就是这个家的长子长孙,这么年纪轻轻,也才十几岁,却要死了,还真是可惜!
“不去茅房了?”聂大郎见她盯着自己打量的走了神,又提醒她一句。
“啊?”云朵回神,想到茅房就是厕所,诧异的看了眼聂大郎,他咋知道她想上厕所来着?
聂大郎轻轻咳嗽了两声。
云朵这才小心的从墙角走出来。
聂二郎几个都在院子里,远远的看着,见云朵出来,都吓的后退到屋里。早上的时候他们偷偷看了,是死的,这会活了过来,不吓死人才怪。
云朵知道自己是活的,看了几人一眼,就匆忙去找了茅房。
聂家的茅房在西南角落里,是用模板围的,还露天,茅坑很宽,不知道挖了多少遍,也很深,云朵顾不得这些,急忙解开系在一起的腰带,蹲下方便。
方便完,云朵开始想她该咋办的事儿。云家是不能回了,不然那个爹娘保管再把她送去给张秀才做妾,好换一笔彩礼。云家可正等着给独苗云光孝说亲,等着使这个银子的。
那边聂三郎几个看云朵从茅房出来,都盯着地上她的影子看。
十岁的聂兰小声道,“鬼是没影子的,她有影子,还不怕见太阳,她不是死的呢!”
她是家里最小的孩子,和聂梅,聂三郎都是张氏和聂大贵生的,是大房的子女。
另一边的聂二郎和聂四郎是二房刘氏和聂二贵生的,是二房的孩子。
几个人年纪都不小了,聂二郎和聂三郎都十六了,看云朵是真的活人,胆子这就大了起来。
“你吓着了我三婶!”十四的聂四郎长得虎头虎脑,两个不大的眼睛盯着云朵。
云朵这才想起来,之前她吓着一个大肚子孕妇,忙往上房看。
屋里传来刘氏的嚷叫,“哎呀!三弟妹见红了,这可不得了了!三房好不容易才怀上的儿子啊!”
柳氏吓的哭,“我的孩子会不会有事儿?我肚子好疼!三贵……”
聂三贵忙抓着她的手,“秀莲你别怕!不会有事儿的!”抬头看着甘氏,急道,“娘!赶紧请郎中吧!?”
甘氏想说不要紧,请村里的稳婆来看看,又怕真的有啥事儿,犹豫了下,叫聂二贵去请郎中。
聂二贵转头叫人,“二郎!去村东头请聂郎中来一趟!”
那边聂二郎应着声,跑了出去。
一直在堂屋里坐着的聂老汉骂了一句,“丧门的东西!又给家里添乱招灾!”
这是在骂大房,张氏不敢抬头,两眼通红,也不敢哭。想着等会可能要用水,忙让叫了大闺女聂梅去烧水。
云朵站在院子里有些手足无措,有些惶恐的看着三房住的东屋。不会真的把孩子吓掉了吧?
不大会,聂郎中被请了过来,进屋给柳氏诊脉。
聂三贵一群屏神静气的在一旁看着,等着。
“动了胎气,孩子有点不稳,又见红,先卧床静养,我开张方子,吃药调养一下。”聂郎中摸了摸山羊胡,开了方子给聂三贵,让他到镇上抓药,他那里有几味药没了。
“老叔!你看这药……”聂三贵为难的看着聂郎中,眼神看向甘氏,又看向张氏和门外蹲着的聂大贵。虽然没有抓药,总要给人郎中诊费的。
聂郎中也知道他家不容易,象征的收了两文钱,没多要。
甘氏回屋拿了钱给聂郎中,让聂二贵送人,又数了钱给聂三贵,“赶紧去镇上抓药回来。”
“娘!那镇上的药贵,你多给点吧!”聂三贵眼巴巴的看着。
甘氏看了看,就把一串钱都给他了,“剩下的还都给我拿回来。”
聂三贵应着声出了门。
云朵听柳氏孩子没有事儿,可以保得住,松了口气。
那边柳氏疼的在床上直哼哼,张氏踟蹰的上前,“三弟妹,你……你好点了没?”
柳氏捂着肚子哎呦,“大嫂!可真是把我差点吓死!”
刘氏唯恐不乱道,“可不是吗!这都以为已经死了的人,结果突然又活了,我都吓的这心里砰砰跳,更何况怀着孕的三弟妹了!也幸好三弟妹福气大,这孩子才没有大事儿,要不然,可真是天大罪过啊!”
张氏不知道咋说,她自己也吓的厥过去了。
堂屋里聂老汉又开始骂,“就是丧门星!一天到晚招晦气,家里早晚要被霉气死!”
刘氏看着院子里手足无措的云朵,眼珠子转了转道,“这本来买的尸体,可她又活了,这人大哥大嫂准备咋办?”
听她说这话,众人的眼神齐齐落在云朵身上。
云朵茫然无措看着刘氏等人,她该咋办?难道回云家?可不回云家,她难道还能留下?留在这样的一个家里?
甘氏拧着眉毛,看云朵的样子,抿着嘴跟张氏和聂大贵说,“人是你们俩买回来的,你们俩准备咋办?”买尸体的银子是聂大贵借的银子,没花家里的,所以她这话问聂大贵和张氏两口子。
张氏也不知道咋办,云朵是花石沟的,是她娘家那村子的,对云朵家的情况她也知道些。云朵爹娘都不喜欢闺女,大闺女嫁到镇上给人做填房,二闺女还不到年岁,就要把她往张秀才家送去做妾,要不然云朵也不会投湖寻死了。
看云朵单薄的小身板,白净清秀的小脸,站在院子里捏着衣角不敢吭声不敢动,她心里升起一股怜悯,“当家的?”估计把云朵送回去,她逃不掉要去给张秀才做妾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