哭着哭着,躺在榻上的枭儿也啼哭不止。
永无远远望着榻上的小人儿,摁着我的双手松了,直直垂在腿侧。
他转过脸这么瞧着我,眼里盛满未出口的责备,和那无论怎么抹也抹不干净的爱怜。
盘古伟大的骨灵,竟输给一角坠入凡间的破石头,当真令人啼笑皆非!
良久,我哭嚎累了,躲在他怀中小声啜泣。
他这才轻轻推开我,双手捧住我的脸,拇指摩挲,擦去我眼角水泽,滑到我唇边轻轻描摹我的唇形。
“星尘,不必担心虞峭山,去找他吧。”
那双温暖的大掌离开我的瞬间,我心痛如绞。仿佛看见独自飘零世间的家人化作烟尘离我而去,带走我生命最后时光的每一寸阳光,抽离我这仙家女娥一身不朽的灵血。
“永无!夫君!”我几乎竭力地喊出他的名讳他的身份。
他的脚步顿住,猛然回头,眼神激动难掩。
“你唤我什么?”他快步走到我身边,问道。
我答非所问,抱起啼哭的枭儿耐心哄着,又道:“你是枭儿的阿爹,是我最亲的人!纵使茅棚已毁、黑晶被封印这昆仑台之下,可虞峭山仍是我们的家!千年前,刈鸾伙同储婴不怀好意百般陷害,害得我们家破人亡。如今,这两个恶人提着鬼方钺杀回我们的家,你我怎可坐以待毙任由他们胡来!是时候算算这笔老账了!枭儿,不可再过缺父少母的日子。你与我,亦不该在这时候为儿女私情起纷争。我答应你,此事一毕,我永不会再踏出虞峭山半步……”
永无凝眉一瞬不瞬望着我,攥着我的腕子固执问道:“我问你方才唤我什么。”
“我……”
“轰隆——!”
地宫外一声巨响,宫内也晃动不止。
门外传来兵将呼喝:“走水啦!走水啦!长明灯倒了!”
很快,焦味四起。
永无置若罔闻,握着我的腕子不撒手,又问:“回答我!你方才唤我什么!”
“夫……君……”我心中忐忑,声若蚊呐。
永无却笑了,就好像这声夫君仍如千年前一般带着我最纯粹的爱意。
“有了你口中这二字,我畸零的千年也算有了归属。阿尘,永无不再是那个不谙世事的傻小子,永无是你可以依靠一世的夫君。无论如何,我陪着你!无论多少年,无论前路是悬崖峭壁还是鬼祟妖魔,我护着你!绝不阻你的心愿,绝不拦你的喜好。我等着你!直到那命魂轮回,直到你的心不再为他而澎湃!”
虽非头遭听到他嘴里的情话,我依旧彻骨感动,亦彻骨愧疚。
“永无,我……”
他捂住我的嘴,轻轻摇了摇头,另一只手却落到我肩上,将我和怀中的枭儿圈入怀里。他一脚踢开大门,如羽化多年的古话神祇现世一般,挡开四散的火光呛人的烟尘,踏出一条安宁祥和的阳关大道。
“走吧,为了吾妻吾儿,盘古之力也该出现锄奸祛佞了!”
他如是说,而我竟然快要相信,谁都不用牺牲,噩梦真的就要结束了。
直到我看到艰难护守封印的血淋淋的无极上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