仁德城是个小城,可是居住在此的民众却很多,那是因为这里有一个公良府。
公良府是一位商户的家宅,他家的生意遍布半个国家,丝绸,器皿,茶叶,药材等,但凡你所需,公良家的各个店铺都能满足你。
就是这些铺子,引领着仁德城的整体经济,使这个小城拥有不弱于任何一座大城的热闹繁华。
可这是很多年前的事了,现在公良府早已不复往日辉煌。
幽静的巷子里,道路西边是一排的低矮房屋,只是看起来已经有很多年没人住了,破败的房屋连成一片,随处可见的像被雷劈过的焦黑痕迹静静沉在岁月长河中。
这些房子的对面,是一个占地面积颇大的府邸。
大门上方歪斜悬挂着一个牌匾,上面的字可谓是笔走龙蛇,但凡见着这字的人,都会从心里叹服“写这字的人必然是一位极富盛名的书法大家!”
这牌匾上只有三个字:公良府
两个门板呈现出褪色的灰白,依稀能看出一点过去的红漆,幸好门板厚重结实,经过长时间的风吹雨打后有些不稳,但多少还算顶用。
突然,门板被人从内推开,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嘎”声,在这幽深静寂的小巷里莫名的有些诡异意味。
一名高个瘦削身穿黑色长布衫的少年跨过高高的门槛,手上拎着个鼓溜溜的布袋子。
少年名叫公良人,大概是这片小巷中唯一的活人……
他走下大门外的两层台阶,沿路向南,片刻的功夫就走出小巷,来到热闹的街路。这条街和那个幽寂小巷比要多了很多烟火味儿。
可十多年前,这个街路要比现在热闹三倍不止。
他刚到街上,就有人发现了他。
卖馄饨的老头看到他后,慌张的和给他做帮手的老伴低声嘀咕了什么,然后两人动作划一,熟练的将面板上还没来得及包馄饨的面皮收拾进一个筐里,生意也不做了,两个老人表情淡定,手脚却慌乱,像是极力克制着自己内心的恐惧。
食客们分分撂下筷子,默默的将一文钱放在馄饨碗下,默默的起身离开,全程无声无息,只有走动时不经意碰到的桌椅挪动声。
仿佛已经无数遍。
忽然有个外地人石破天惊的问道:“你们为何收摊?为何说走就走连馄饨也不吃完?”他先问馄饨摊老板,又转头问那些说走就走的食客。
之所以说他是个外地人,就是因为这里的本地人是不会有这般问话的。
放眼望去,这少年路过之处皆是这番场景。
公良人眼神望向声源,那个外地人是个相貌普通的大胖子,此时正眉头紧皱,眼含疑惑,又隐隐的有些怒意。
他看到大胖子身前桌子上摆着一碗热腾腾的馄饨,这碗馄饨似乎是才端上桌。
公良人以这个外地人的身材作为依据,推断出这大胖子大抵是不想放弃这碗馄饨才出声的。
大胖子问出口后,发现居然没有一个人理会他,可是这些人突然离开的理由是什么?
他后知后觉的看着一个身穿长黑布衣的少年在街上刚巧路过这里,随着少年走动,周围的人尽皆远离这个少年十米开外,就像谁离这少年近一点谁就会倒霉几辈子一样。
大胖子眼中疑惑不减,目光追随少年而去,不管不顾的开始捧着装馄饨的大碗往嘴里扒拉……
半晌,待少年已远离这趟街时,所有在这条街上做生意的人都从某些隐蔽的藏身处转出来,贼眉鼠眼的瞧了半天,见那少年已经走远,才统统长出口气,回了各自摊位。
……
公良人到达往坤山上的时候已是黄昏,西边的红阳仅剩一点余晖。
往坤山在仁德城中央偏南一点,城是小城,山自然也是小山。少年向着残阳的方向仅走了一会儿便见一片墓地。
公良氏墓地
除了公良人之外,所有公良家的人,无论是小厮还是婢女,都在这里有一块属于他们的墓碑。
奇怪的是,这些墓碑后面没有小土包。
公良人把大布袋放下,从中拿出馒头,一一摆放在所有墓碑前,边摆边道:“家里没有别的了,这馒头便是我的心意。”
瘦削少年放好馒头,便在最靠前的墓碑前坐下,刚坐下,内腑便又开始疼了。
看来自己的内伤越发严重了。
他看着墓碑上的字——”公良明之墓”,说实话他对上面名字很陌生,不仅是对这个名字陌生,这片墓地里墓碑上的名字他都觉得陌生。
可这里所有人都是因他而死。
皆因十五年前伴他出生的那场雷劫,那日浓厚乌云将仁德城的天空压低,青天白日忽被无边的黑暗笼罩,城中人以为是苍天震怒,要倾天地之力灭人,民众恐慌奔逃,唯独公良府的人因尊贵的小少爷即将将世而欢欣雀跃无所察觉。
乌云中开始有金雷涌动,越来越密,越来越磅礴,只需抬头看上一眼,就能威吓得人丧失思考的能力,震撼人心。
金雷逐渐汇聚在公良府上方,却仍在急速积攒,当府中有人察觉时,已经来不及了。
那一刻,所有人憾在原地张口结舌,无法控制来自心中的震颤!
产房里因外面黑暗来的太迅速,还没点蜡,便有一道婴儿哭声响起,与此同时,金雷如柱!当头将婴孩笼罩在内,而周围的一切生命均受到牵连,仅是金雷余韵就收割了整个公良府的所有生命。
金光万丈,气势磅礴,霹雳巨响不绝于耳,房屋尽毁。
半晌,劫云散去,劫雷之下,仅有一个婴孩静静躺在尘灰里。
……
公良人坐在墓碑前,他面目清俊骨感,肤色有些苍白。
此时他看着碑前自己放的馒头,喉结上下滚动,悄悄的咽着口水。
“我不知道你们能不能吃到馒头,但是按正常速度半个小时怎么也该啃完了啊。”
“半个小时后我就收回来,你们别怪罪我哈,毕竟这也是我仅剩的口粮。”
“请大家吃这一顿已经算是尽心了吧,知道你们生前肯定是享福惯了,但我不是啊,我在以前也就是个穷小子,来到这里却也没啥气运,甚至一出生就把你们给坑了,我实在过意不去,就把家产都赔给小厮丫鬟们的家人了,现在又是穷小子了,唉…”
“这大概就是命吧。”这么多年他早就习惯别人把他当洪水猛兽避着了,他也很理解,毕竟他一出生就死了一府外加附近的的那些邻居,事实如此。
所以从那之后,仁德城的人见到他,都讳莫如深的将他称为“公良家的那个人”
可惜这个世界的父母死的早,给他起了啥名,他无法知道。再加上他的确算是这公良府的唯一后人。
出于一种歉疚的心思,他就给这个世界里的自己起了个名字,就叫:公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