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尽的夜,无尽的酒。
一个年近中年的男人酿酿跄跄起身,刚迈开一步就被小餐桌绊倒,闷哼一声趴在布满油渍的地板。
光着膀子的地摊老板立马过来把他扶起,余光却一直在瞄着餐桌,人摔了不关他事,但桌子要坏了可得赔!
“没事吧?”
男人没有回答,从老板那里挣开手,神色迷离,右脚走路有些不对劲,但是谁又会在意呢?
“嘿!”
老板轻笑着摇了摇头,取下披在肩头的破布,快速打扫着餐桌上的残羹剩饭,当然,更多的还是酒瓶……
…………
咔嚓!
男人费了许久,终于把钥匙伸进钥匙孔,身体依靠着门面,刚一进门脚下一滑,又摔了一跤。
咚!
额头狠狠砸在地板,没过几秒,洁白的地板印上多了一抹鲜红。
“嗯!”
剧烈的疼痛让男人清醒一些,缓缓从地上爬起来,一手捂住额头,环顾四周,原来已经到家了。
男人似笑非笑,步伐有些虚晃,瘫坐在沙发上,望着天花板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良久。
男人收回目光,低下头,跟前的茶几上原先的摆件早就被砸烂了,剩下的只有一张写着离婚协议书的纸。
叩叩!
“楚先……”
门口,本想来收租的包租婆,见到那个男人满头是血,吓了一跳,拍了几下胸口抚顺气息。
包租婆咽下一口唾沫,有些害怕,声音轻微颤抖问道:“楚...楚先生,你没事吧?”
男人转过头来,摇了摇头,他知道包租婆的来意,打开钱包,可是里面只剩下两张大洋外加十几块零花钱。
随意抹下快要流淌下来遮掩视力的血液,楚天凌摘下手里的表,刚起身走向包租婆,却发现她倒退几步。
楚天凌无奈笑了笑,抬起手示意她别害怕,嗯,这估计有点难。
于是他干脆站在原地,开口说:“林太太,不好意思,我实在没有钱还你,这只表的价格足够还清这三个月的房租还有剩余,不信的话你可以拿去鉴定。”
“这个……”
包租婆有些为难,但看在楚天凌那么可怜,平日人又不错的份上,勉强同意了他以表抵账,不过跟他事先声明,手表的价格鉴定费包含在房租里,要是价格抵不了房租还是得补上余款。
“这是应该的。”,楚天凌点了点头。
“那我就不打扰你休息了,楚先生你最好还是去看下医生。”
包租婆牵强笑着说,刚要走,忽然又想起一事,虽然有些难以开口,但该说的还是得说。
“楚先生,我们的合约也到期了,您这个房间有租户想入住,我知道这样对你很唐突,可我也要饭的,希望你能理解。”
楚天凌愣了一下,随即回道:“我明白,呃,林太太,能不能多给我两天时间,我需要收拾些行李。”
听见他居然就这么同意了,包租婆心里一喜,表面不露声色,“当然可以,这是应该的。”
毕竟那只手表的鉴定也要花时间的,现在就让他搬走,手表要是假的那要找谁哭去?对了,这两天得让老公盯紧他点,可不能让他跑了!
送走包租婆,楚天凌这才感觉到头疼得厉害,来到浴室,拧开水龙头冲洗伤口。
嘶!
强烈的疼痛让这个男人忍不住爆了句粗口,拿起毛巾按压住额头,翻找一阵才找到一卷纱布,粗略包扎好伤口,极度的疲倦使他顾不得洗漱,直接躺在床上,很快就昏睡过去。
…………
深夜。
咔!咔!
把手轻轻转动,打破了沉寂的黑暗。
一个贼眉鼠眼的消瘦青年偷偷溜进屋,心里想着:这户人家简直就是白痴,居然连门都不锁,真是懂得为本大爷节约时间哈。
蹑手蹑脚的摸清房间布局,消瘦青年几次险些骇破胆,原因就是地上散乱的丢弃着些杂物,什么破碎的相框、陈旧的图画满地都是!
一个不小心踩上去就吱吱呀呀,吓死个人哟!他都怀疑是不是有伙计捷足先登了,难不成业主跑路了?
找来找去除了卧室外其它地方都搜遍了,居然连一分钱都没有!太给这市中心的高档小区丢脸了吧!
本着进屋不漏一分财的“高尚”思想,消瘦青年开始最后的赌博。
昏暗的卧室连关上都没有,走路无声,消瘦青年仿佛听见了自己心碎的声音,看来这户人家已经搬走,而且很可能是不交物业费就溜的那种,真是不当个人!
长期磨练的双眼敏锐一扫。
哎!不对劲,有人!
床上勾勒出一道身影,腹部微微起伏。
“我的天!”
消瘦青年永远想不到,做个贼见人会这么开心!迫于职业操守,他的动作好似润物细无声,轻轻的来,又轻轻的走,顺手带走那一丢丢钱财。
这次是真一丢丢,整个钱包里的钱居然还不值钱包本身的价钱……
“唉,你小子幸亏是碰上本大爷了,好心给你留下些证件,手机银行卡更是没动,一个小小的钱包和二百来块钱就当买个教训,千万别报警啊!”
默默在心中保佑一会,消瘦青年悄悄退出房间,三十六计走为上策!
…………
“是否很惊讶,讲不出说话
没错我是说,你想分手吗(注一)
……”
楚天凌是被手机铃声吵醒的,把手机关掉后扔到一边,翻坐起来双手抱着还隐隐作痛的头。
过了一阵。
昨晚身上出汗又没有洗漱,衣服都是黏糊糊的,很不舒服。
长长叹了口气,离开被窝,找了一身衣物进入浴室。
梳洗了近半个钟头,楚天凌才光着上身出来,时间主要是花费在避免伤口浸湿。
随手抛掉手上的衣物,拿错了,是她的。
抬头望向沙发上面,这才想起挂在那里的时钟已经被带走了,就像那个女人再也不会回来……
莫名的有些恼怒,楚天凌快步走近茶几,拿起那张封尘许久的纸张,肆意揉搓撕扯着,扬向半空,点点纸屑徐徐飘落。
可是他的心中却没有感到半点快感,愁闷依然充斥着心房,堵的满满当当,快要令人窒息!
咕~
不争气的肚子在不正确的时间响起,像是个任性的孩子。
楚天凌狠狠捶了腹部一下,力道重了,一下子弓着腰,蹲在地上干呕几下。
胃里的胆汁都险些吐了出来,恶心并没有打消咕噜声,反而让肚子的抗议更加强烈。
“晦气!”
楚天凌谩骂几句,在杂乱的沙发上抽出一件还算干净的衬衫,套在身上,回到卧室收起手机,在被窝里摸索一阵。
“嗯?钱包哪去了?”
掀开被子,除了一条数据线外什么都没有,俯下身子查看床底也没有发现钱包的踪迹,银行卡和几张证件倒是找着了。
“难道昨晚家里进贼了?”
这个想法一出现,楚天凌心里一惊,赶紧查看还有什么其它东西丢失了,没走几步,他不禁哑然失笑,这个家还有什么是值钱的吗?
虽然对那几百块钱很不舍,但最终楚天凌没有选择报警,即便报了警,到最后恐怕人没捉到,钱早就挥霍完了!
从兜里取出手机,找到一个标注名为李大款的联系人。
“喂,阿耀,我,天凌啊,在干嘛呢?哦噢,不好意思打扰你谈生意了...哎,好好,下次见个面吃顿饭,嗯...我,兄弟,你...能不能借我几百块钱,我流转一下...哎,好,谢谢啊兄弟,过两周立马还你昂……”
挂断电话,楚天凌就这么一直抱着手机,等到显示转账过来才露出笑容。
…………
一家面馆内。
楚天凌大口呲溜嗦着面,一旁在放着两个空碗,就像是胜利品,无声的炫耀着。
身后坐着一对母子,小男孩很兴奋,应该是遇到什么值得开心的事情,每吃几口就要停下跟母亲说几句。
“妈妈,小梁哥哥做的汽车太棒了,我以后也想跟他一样当……”
小男孩挠挠头,努力想着那个词叫什么。
好在妈妈帮忙,提示说:“手工匠。”
“对,就是这个!就是这个!可以吗,妈妈?”
母亲没有直接回答,只是说:“赶紧吃面,要凉了,凉了就不好吃了。”
店里的电视机还是十来年前的款式,能用到现在也是个不大不小的奇迹。
楚天凌看了一眼,上面正放映着一部纪录片,叫天路……
咕噜,咕噜。
大口喝完最后几口汤,抽了张纸巾抹下嘴,扫码付钱后,楚天凌漫无目的的行走在街上。
人来人往,看着每个人都好像有忙不完的事,匆匆的由远处走近,又匆匆的消失在视野。
六月的天气就像女人的脸色说变就变(注二),刚刚还是艳阳高照,现在乌云已经快要掉到房顶上,再下来一点,雨水都可以少走一步,直接与人共舞。
空气愈发沉闷,湿热的水汽强闯进肺叶,诱发几声低沉的咳嗽。
也许是几十秒,也许是几分钟,雨滴下来了,这一落便是倾盆大雨,洋洋洒洒,很是大方,只是她的大方总是被人抱怨,数落她令人变成落汤鸡,但是今天不一样!
今天有人欣然接纳她,那个男人在瓢泼大雨中像个舞者,欢快的如同一叶孤舟四处飘转,他与她,在无声的诉说。
谁分得清,那是雨还是泪。
(注一:这是一首粤语歌的歌词,好心分手。
注二:此处绝对没有冒犯各位女神大大的意思,纯属剧情需要,望谅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