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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何不就此别过,各自安好?

多数时候,日子就如同顺水行舟,无风无浪,云淡风轻。当然,如果能有这样得日子,已叫人满足。林君便是如此。自从母亲离世,她最大的心愿就是她与父亲能够平安健康。至于其他的,像是爱情甚或婚姻,不过是锦上添花的东西,当然如果运气不佳,这些也会成为煞风景的东西。所以,如果是这样,林君宁愿选择不去沾惹。比起花那些工夫在些没用的事情上,林君更愿意将精力花在工作上。

秘书处的Amanda是一个精干的女人,工作要求很高,几近严苛,但私底下却是爽朗的性格。“林,真是搞不懂你,你当初大可以留在英国的,不知道哪根筋错了,怎么就回来了。你看现在国内这边一堆烂摊子,后面怎么样还不知道呢。”

“那你还不是一样,以你的能力,在总部也可大展拳脚,怎么就回来了呢?”林君反问道。

“嗨,我跟你不一样,我这不是有家有口了嘛。英国说到底不是我该久留之地。”Amanda笑说。

林君有些讶异,一向是个钢铁女强人的Amanda竟然也?“所以你是说?”

“嗯,我要结婚了。这边的并购结束,我可能也要离开了。还告诉你一个秘密,我怀孕了。”

比起刚才结婚的消息,怀孕这件事倒更像是个红色炸弹一般,炸得林君措手不及。

“真的?怎么会?”林君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在她的思维里,Amanda根本跟“结婚生子”这件事搭不上边,“太意外了,不过,还是恭喜你。”

“谢谢。”Amanda说道,“不过,你以后什么打算?说实在的,Planet这边后面究竟如何,还很不明朗,你还是早做打算。”

“嗯,我明白,我会看着办的。”

“欸。”Amanda凑上前来,神秘兮兮,“我听说你认识和信的钱进?”

“嗯,是认识。不过,你怎么知道?”

“我当然不知道,昨天孙之成过来问我的,说那天开完会,看见钱进跟你一起吃了晚饭。问我你是不是和钱进很熟?还问那天我是不是安排你跟钱进对接工作了。”

“那你怎么说的?”

Amanda笑笑,“我又不傻,当然给你圆过去了。不过孙之城那孙子,仗着自己跟国内这边高层那点裙带关系,还真把自己当回事儿了。我可提醒你,小心此人。不过你放心,有我在一天,我都会护着你的。”

林君很是感激,“谢谢你,Amanda。”

“一个部门的,说起来,我也算是你领导,罩着你也是应该的。不过,早就听说孙之城那厮不是什么好东西,你还是趁早打算,以你自己的能力,去别的公司定然也大有作为。不过,你要真认识钱进,找他帮帮忙,或许更加事半功倍。毕竟他们那行人脉广。”Amanda认真道。

“嗯,谢谢你的建议,不过我跟他不熟。”林君道。

“啧啧啧,可惜了。”Amanda惋惜道。

“可惜什么?”

Amanda凑近了说道,“我听说那个钱进不是异性恋,不然跟你倒是挺配的。哎,真应了那句话,‘好男人都有男朋友’咯。”

“是吗?”林君有些艰难地挤出些笑。

“嗨,我也是道听途说,我可当真没有歧视的意思啊,不过他们那圈子也是够乱的,听朋友说在本市最奢靡的同/性会所见过他。”Amanda低声说道。

林君不禁笑道,“那你的朋友不会也是?”

“你可别老土了,现如今这社会,包容度还是很高的,歧视非异性恋者,那已经不知道是哪一年的老黄历了好吗?谁还没有一两个异性好闺蜜什么的?”Amanda说道,“我跟你说这些,不过是想提醒你,可别陷入到无果的感情中去,虽然那个钱进方方面面都不错,可偏偏人家不喜欢女人,你说这可要命吧!”

“嗤—”林君忍不住笑出声来,“你可真操心,多谢你提醒了,我谨遵你的教诲。”

两个女士在某天下班从电梯到车库,一路聊着上面的话题。终于各自提了车,各回各家。

林君发动起她的那辆红色Polo。车有些老旧了,又加上中间有三年没有怎么开过,车况并不是很好。以林君目前的收入来看,换辆好一些的车也是很轻松。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林君总也不舍得。这辆车就像是一个很重要的伙伴,将伙伴丢弃,这件事很令林君为难和伤感。

可是毕竟是老伙计了,林君将车开上高架不多久,车便熄了火。她如今倒是从容不慌张,将车缓缓靠边停好,又将警示标识在车后约莫五六十米的地方放好,这才走到护栏边打了救援电话。看起来,老伙计是该道别了,林君想。

此时的场景让她不免记起从前的一些事。说起来,她与钱进的缘分便是从她的车抛锚开始。倘若,那时候这辆车稍微给点力,不在那个地点那个时间趴窝,她和钱进大概便依旧陌路。

记忆虽多有斑驳,可是那些重要的节点,似乎却总是那么鲜明如昨。

那时候,她的母亲已经几乎被医院判了死刑。林君一面照顾着母亲,一面努力压抑着内心深处对于母亲即将离开人世这件事的恐惧和哀痛。

那段时间,母亲已经只能卧床,病痛折磨得她受脱了形,每天只能靠止疼药。但是意识清醒时,母亲却始终只有一件心事。

“君君,妈妈就是放心不下你,怕是看不到你穿上婚纱的那一天了。”

每每说到此,林君心中总有悲痛。直到有一天,她终于在下了一万次的决心后,打通了钱进的电话。

其实,从那次相亲后,他们便再没有见过面。算起来已有一个多月了。林君是因为母亲的病情恶化实在太快,根本无暇去想别的事。而钱进,只怕他自然也并无继续深交下去的意愿。原本两人此身就此别过,各自安好便罢了。

钱进接到那通电话时,刚跟一群同僚聚完餐,喝了些酒。一群黄金单身汉正欲换场子,进行下一档。

“喂,你好。”

“我是钱进,您哪位?”虽然有些微醉,但说起话来,依旧一副精英的气派。

“我是林君。”林君自报家门,直觉钱进并不一定记得自己,故又补充道:“就是上次我们见过面的,钱阿姨介绍的。”

“哦,哦,我知道,是你啊,好久不联系了,你有什么事吗?”钱进表面一副与人熟络但却又让林君明显感到疏离的口气。

电话那头,林君摇了摇嘴唇,有些难以启齿,但终究还是回答道:“对,我有要紧的事情,想要当面跟你说。你现在可有时间?”

“现在?”钱进抬起手,看了看腕表,已经晚上九点半。本想拒绝,但他想起相亲那次见到的女子,想来若不是要紧事,以她的性格定然不会这么晚找他。钱进犹豫了片刻,说道:“好!”

其实他不知道,此时的林君心底里倒是希望他拒绝的。这样自己便有了退缩的借口。可偏偏他说“好!”

钱进跟同伴们散伙,喝了酒左右不能开车,便长臂一抬,拦了辆出租车,到了约定的地点——林君家小区门口的一间便利店。

地点是钱进定的,他想,大晚上的,一个女孩子还是自家门口更方便。

钱进下车,便透过便利店的透明落地窗看到了林君。她将自己一头的长卷发用一根蓝色发带系在脑后,穿着一间蓝色开司米开衫,里面是一件娃娃领的白衬衣,整个人看上去清爽淡雅。这一身打扮倒叫钱进眼前一亮,这比那日相亲看起来松弛,更显舒适。

林君一抬头正好也看见窗外的人,似乎没有做好心里准备一般,有些局促。

钱进先朝她招招手,便快步走进便利店。便利店的自动门想起一阵音乐,钱进便已坐在了林君身边。

林君微微皱了皱眉头,他的身上有烟草和酒精的味道。

钱进似乎也意识到此时自己看起来并不体面,有些抱歉道:“刚刚同事聚会完,一身烟味和酒气。”说着,便将外套脱了放在一边。

“对了,这么晚了,找我有什么事?”钱进问。

“嗯,给,你先喝点东西。”

钱进接过林君递来的那一瓶饮料,他觉得有些好笑,竟然是“红糖姜水”,还是温热的。在他的认知中,这是女孩子才会喝的。他的妹妹钱莱在来例假时便常喝这玩意儿。

钱进依旧顺从地接过,“谢谢。”他拧开瓶盖,呡了一口,真辣。

“你现在可以说了吧!”钱进好整以暇。

林君将一缕散发绕到耳后,钱进看见她的耳根瞬间红了,像极了熟虾子的颜色。

“那个,我可能有些冒昧。”林君支吾道,“我们上次见面,不知道你对我的印象如何?我是想,呃……我是想说,看看我们还有没有可能再深入了解一下。呃,我的意思是,我想跟你相处看看。”

刚开始,林君有些难为情,说到后面,她索性抬起了头,直视钱进双目,一脸坦率。

钱进的脑子嗡一下就炸开来。这情况是他万万没有想到的。他以为,以他上次相亲时的表现,足以让一个正常的姑娘对他望而却步,没想到眼前这位怎么还上赶子呢?

“你是在开玩笑还是当真的?”钱进向来玩世不恭,问出这话也是自然而然,几乎是脱口而出,可是足以叫林君窘迫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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