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记忆中最陌生的脸,有没有可能便是自己呢。
我收到了表弟的请帖,他要结婚了。
于是我坐上了去那个镇子的车,是我没去过的地方。
我很好奇,谁会喜欢这样的人。
表弟小的时候喜欢虐待动物,会拿石头砸街上的狗,或者折磨一只可怜的麻雀。
我会狠狠地揍他,不是出于对动物的同情,而是他的存在,就让我心生芥蒂。
实际上,小时候,有一个小女孩,表弟很喜欢她,给她送去零食和糖果。
女孩却喜欢我,我不懂这些,难为情地从不和她说话,同龄的孩子会起哄,表弟则会恶狠狠地看着我。后来表弟就不住在这里,他们一家搬走了。不过这都是陈年旧事了,没人记得。而且已经太多年没见到表弟,我完全想不起他曾经的样子,也无法想象他现在的样子。
到达这个镇子,表弟没来接我。天色已晚,我便在一家旅馆住下,房间阴暗潮湿,但一路颠簸,我很快睡着。梦到一个可怖人枕在我的枕头上,我睁开眼睛就看到他。
早上起来,我竟然已经穿戴整齐,在一片旷野中,还有很多人,我们都在往前走,后面是湿漉漉的沼泽,我感觉筋疲力尽,腿软的要命,但什么推动我往前走。路上有很多动物,不只是单纯的猫狗,还有鹅,猫头鹰,刺猬,斑马,很多很多。身旁有个神经质的女孩,穿着黄色的连衣裙,她常常发出怪诞的笑声,十分惹人注目,而且她有着波浪一样长长的头发,棕色的瞳孔,脸上还有几个雀斑,是很可爱的人。
有很多人都抓住一只动物,然后继续往前走,我不了解这样做的意义,我只顾往前走着。我们在下坡,有的人骑着车,车筐里放着一只猫,那是只黑白花纹的毛,它很独特,独特到,几乎能发出和人一样叹气声。我们的身旁突然出现了一座桥,桥上有石头滚落,精准地砸向一些人,那个骑车的人被石头砸中了脑袋,瞬间一命呜呼,还有很多人在尖叫中死去。
神经质的女孩却不见了踪影。
我开始往前跑,越发地感觉腿那样的无力,好像陷入沼泽中。
我看到两个人在坡下出现,两个男人,看不清他们的面容,只看到手中举着石头,扔向地面,又有一声惨叫出现。又有人倒下,我回头望去,已经空无一人。
我的耳朵隆隆的,现在却突然平静,一只苍蝇围着我转来转去,嗡嗡的,恶心的家伙。
‘这里是动物镇,每天你要抓住一只动物,它要有该有的声音和姿态。没有的,便要死。’
我又回到了潮湿的房间,我不知道了我怎么回来的,可困意就像潮汐一样突如其来。我睡得不假思索。我又做了个噩梦,我在路上骑着车,周围都是山,一个怪物和山一样大,但没有动作,他的眼睛一直盯着我,我一直骑着,而那个怪物便一直盯着我。
第二天,我出现在婚礼的大堂里,有人在结婚,新郎却不见了,新娘的婚纱竟是黄色,然后在刹那间就变成了一只猫,那猫笑声怪诞,人们都避而远之,大堂里还有许多动物,我却鬼使神差地抱住了那只猫。那猫看了看我,眼神同人类一样丰富。它没有做声。
我又在往前走,依旧筋疲力尽。又有人在哀嚎,又有人倒下。
我走出了大堂,一个男人说可以帮我,我的腿几乎没了气力。
我随他走着,他没带任何一个动物,却安然无恙。
男人的住处依旧阴暗,阴暗角落有个瘦削的人,上身赤裸地坐在地上,脸趴在手臂上。他看我时候我感觉他有些熟悉,好像在哪里见过。
男人告诉我这个人的腿无法行走,说这话时他无意识的笑了。我怔了一下,感觉像被针扎到了命门。
男人又说,我只要在别人的住处就不会睡着,在午夜的时候往外面一直走,就能看到一个长长的楼梯,是石头建成的,石梯很长,那是通往外界唯一的路。
我用手抚摸猫的头,它乖巧地舔舐我的手臂。
午夜降至,男人让我出发,我抱着猫在一片漆黑中行走,不知为何,我觉得一定要带着她。走了几步便看到了石梯,月亮发出微弱的光,这是个没有星星的夜晚。
我又感到我的腿没了力气,每一步都那么费劲。但我还是亦步亦趋地前进着。踏上一个个台阶。破晓时分,我几乎走到尽头,腿已经快要彻底报销。
这时我突然明白,这样高的台阶,我走了一夜,我会走到怎样的高度?这不是正确的路吧。
在我完全走不动的时候,我坐在台阶上,猫咪从我怀着挣脱,顺着台阶往下跑,我已无力去追。我的腿已经无法行走,我的耳朵轰隆隆地耳鸣着。
我只得往上继续爬,然后发现我到达了最高处,下面雾蒙蒙的一片,我看不真切。
我突然想起,那个男人家里角落的人啊,脸怪不得那么熟悉,那就是我的脸,我好久没照过镜子,我几乎忘记了我的模样。
我已经无路可走,我的腿已经没了知觉。于是我用手撑着把身体的大半部分探入空中,随后调整重心,落下。
在空中我下降了很久,在落地的上一秒,我不再耳鸣,我听到无数苍蝇挥动翅膀的声音。还有黄衣女子怪诞的笑声。
这是我一个人睡时做过的噩梦,一个人总是难以入睡,睡着便会有各种奇怪的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