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苏小七转身款款地走向倒在地上气若悬丝的初丁妍,慢慢地将身子探进初丁妍的身体里,只见初丁妍惨白的脸上顿时露出痛苦万分的表情,泪水瞬间涌了出来。
“我苏小七唱了这么多年的青衣,最是熟悉女人的妆容,可我还从没做过女人,”他停下来看向季央,吃吃地笑着说,“季先生,您说,我进了您女徒弟的身,带上我的四姐,我是不是就可以随心所欲地去任何地方,岂不快哉!妙哉!说起来,我还要谢谢您帮我解决了这几百个老烟杆子,他们在这里,我哪里都去不了,现在好了,我苏小七自由了!”说完,苏小七仰天畅快地大笑。
季央这时才反应过来,自己竟然中了苏小七的圈套!这事从头到尾都是他和苏重艳两人联手策划只为帮自己逃离肖家咀的阴谋!他和苏重艳根本不是留恋肖家咀,而是被困在了这里!想到自己历经千难万险,拖着几个无辜的学生深涉险境,竟是为他人做嫁衣,季央此刻恼火万分,全身上下提不上一丝丝的力气,眼看着初丁妍倍受煎熬,不禁怒火攻心,哇的一声喷出一口血水。
就在这时,苏重艳从楼后蹒跚地走了出来,嘴里喊着苏小七的名字。
“四姐!”苏小七看到苏重艳,立刻换上了天真烂漫的神色,从初丁妍身上退了出来跑向苏重艳。“四姐,你怎么来了,我不是让你……”,突然,苏小七在离苏重艳几步远的地方前止住了脚步,语调瞬间变得阴森冰冷,“你不是我四姐!”他自知上当,立马就要消失,却没想到往日里孱弱的苏重艳一个健步跨到他面前,将手中的符纸贴在了他脸上,苏小七当场立住,不再异动。
“苏重艳”伸手在苏小七眼前晃了几下,见他眼珠子一动不动,瞬间笑得无比灿烂,露出一口大黄牙,“苏小七,你东爷告诉你一个真理,做大事前,不要罗里吧嗦,得手了才发表感言,知道了吗?”苏重艳佝偻的身躯里发出孟露东得意的声音,说完他跨着大步向初丁妍走来。
与此同时,周木阳与林锦相继从楼后冲出来,跑到季央和初丁妍身边,扶起二人,却听初丁妍一声微弱的惊呼,“那张定魂符被破了灵气,压不住他,孟露东快跑……”
初丁妍还没说完,只见苏小七身上的符纸瞬间碎成纸屑,苏小七戏袍飞扬,眉宇之间戾气腾腾,萧杀之气将四周的草木贴地斩断,狂风四起,孟露东回头一看立马傻了眼,本来得意的脸上惊恐万分,吓傻在原地,双腿发软,眼看着苏小七指爪张扬,冲自己飞扑过来。
周木阳离孟露东最近,看他愣神不动,心中大急,冲向前揪住孟露东的后衣领,拽着他就往卦阵里跑,苏小七此时真是狂暴盛怒,居然被一个毛头小子戏弄,还上了自己四姐的身,现在只想亲手撕碎这两个毛头小子,追着二人就进了卦阵。
苏小七入阵一瞬间便知上当,可阵内霎时间刮起飞旋疾风,将苏小七围在其中,千钧一发之际,周木阳推着孟露东,一个向前挺身,扑倒在地出了卦阵。
此时,阵里的风越转越快,将苏小七困在里面,风势如同锋利的刀片,刀刀削在苏小七的身上,苏小七凄厉的哀嚎声响彻山谷,风势越来越快,同时一点点缩向风眼,不用片刻,就变成了一个风团,苏小七也被削去了大半,风团消失的一刻,只听苏小七发出一声凄厉地怒吼,“变天!变天!季家不得好死!”。
五人瘫坐在地上,看着苏小七渐渐消失,久久没人讲话,只有此起彼伏的喘息声。
昨晚渡魂的时候,周木阳和林锦站在戏楼旁边,无意间捕捉到了苏小七的神色变化,他的眼神逐渐显出嘲弄,周木阳和林锦察觉有异,恐怕计划有变,随后,周木阳脑中一道白光闪过,猛地拍了自己的脑袋一下,为什么会有近二百人死在地下石屋里,就算抽大烟再疯癫,总有清醒的时候,不可能扎在死人堆里把自己抽死,石屋的那些白骨根本就不是抽大烟死的,而是谋杀,只有谋杀,才能让这么多人在同一时间里葬身同处,苏重艳一定说了谎!
想到这儿,他拉上林锦悄悄从戏楼后面溜回任家大宅去找苏重艳,如果苏小七真的有问题,他与林锦唯一能做的就是用苏重艳来要挟苏小七。
周木阳与林锦还没到任家大宅就看见不远处一个东西飘来飘去,两人再仔细一看,那正是孟露东,孟露东也看到他们两人,嗖的一下就飞到了两人身边,惊慌万分地说,苏重艳正在宅子里烧四个人的背包,初丁妍的符纸都被烧得差不多,收他的那张符纸被烧了一半,灵力已经没了,孟露东就被放了出来,他一出来就本能地去跟苏重艳抢包,哪知,他刚靠近苏重艳,就上了她的身,读到了苏重艳的意识。
苏小七是自杀不假,但是石屋里的烟鬼却不是抽大烟死得,而是苏重艳发现苏小七死后,愤懑难平,她把毒老鼠的粉末放在了鸦片烟里,毒死了所有人给苏小七陪葬,当天晚上,一屋子的人没有一个活下来,不可谓不心狠手辣,接下来被苏氏姐弟故意隐瞒的事情就更让人震惊了。
二百多人枉死变成怨鬼,只有一个执念就是折磨苏家两姐弟,他们日夜啃食苏小七的尸首,让他的魂魄承受凌迟之苦,苏重艳则无时无刻地遭受厉鬼上身的痛苦,慢慢地,她全身沾染鬼气,变成人不人,鬼不鬼的活死人。原本,苏小七和苏重艳都坚持不了几日,但突然有一天,山里来了一个男人,在任家大宅里逗留了几日,他毫不畏惧苏重艳和那些四处游荡的烟鬼,临走之前,他给苏小七打了一口香杉木棺,告诉苏重艳,用这个存放苏小七的尸骨,可保他不受折磨,而且力量会越来越强,但作为回报,苏家姐弟必须要一直待在这里直到姓季的渡官来。
男人帮助苏小七和苏重艳的同时,为了保证他们能信守承诺,也留了后手,肖家咀里的二百多个烟鬼本应在天地罡气被慢慢化去鬼气,但男人却让他们能够寄宿在物件当中存活下来,并且强化了他们心中对苏小七的怨念,帮助男人将姐弟二人困在肖家咀,只要他二人想出去,他们就会化作白雾困住二人。如此一来,苏小七和苏重艳以及二百多个烟鬼,相杀相克,谁都走不了,这样的平衡维持了近半个世纪,直到最近,苏小七突然感到天地间罡气时强时弱,很不稳定,阴阳偶尔失衡,养尸棺会吸收一些不明的阴气进入自己魂魄中,让他一点点强大起来,不过几年的时间,他就突破了烟鬼对他的囚禁,附在苏重艳身上出了山。
不管苏小七化成厉鬼多么厉害,但心智始终是十四岁的少年,在看过外面的世界后,不再满足于呆在深山里,但因为答应过男人在渡官来之前不能离开肖家咀,苏小七心生焦躁,竟让他想到了一个办法,他隔三差五与苏重艳外出,将戏楼里的物件拿出去变卖,她在这些物件上都附了自己的一丝鬼气,只要渡官的气息靠近,他就能感受到。
又过了二十多年,苏小七终于在一个瓷瓶上的鬼气感受到了来自冥府的阴气,这股阴气来自孟露东的护身符,他错把孟露东当做渡官,把他拘来梦里,林锦只是不小心被影响到的路人,不过,很快苏小七就察觉到认错了人,阴气是来自于孟露东身上的护身符,于是他将计就计放回二人,果然第二天晚上,季央就到了校史馆,苏小七按照计划,让瓷瓶作为媒介投射出烟鬼的印象,他知道,渡官看到亡魂,一定会穷追不舍,以完成渡魂为终结。
为了让季央能够快点找到自己,他再一次抓来孟露东,引季央上钩,而季央一行人每一步都踩在他的计划上。
今晚,他计划让季央收了烟鬼,渡魂消耗掉季央和女道士的气力,她便将季央一行人困在肖家咀,可谓是一石二鸟,这样他和苏重艳既算是遵守了对男人的承诺,又可以尽早摆脱烟鬼离开肖家咀。
念及到此,附在苏重艳身上的孟露东已是大惊失色,他匆忙出来寻找季央,却发现以戏楼为中心,正在源源不断地释放出煞气,他不敢靠近,生怕自己也被煞气打得魂飞魄散,好在遇到了周木阳和林锦二人。
周木阳和林锦听完孟露东的话,心中已然是明了,难怪苏重艳与苏小七感情如此之好,却在苏小七被渡魂前呆在任宅不前往见她最后一面,本以为她是逃避别离,没想到压根就是另有如意算盘。
不过已经为时已晚,季央和初丁妍确实已如苏小七的计划,耗去了多半气力,如今已是强弩之末,若再不想出办法,等到苏小七发力,几人只能任人宰割。
于是,两人一鬼一番合计,决定从苏重艳身上下手,若说苏小七有什么弱点,一个是他这个姐姐,另一个就是初丁妍的符咒和卦阵。所以,大致计划就是让孟露东回到苏重艳身上,借机靠近苏小七给他贴上符纸,周木阳和林锦二人引他入卦阵。至于具体怎样已来不及细议,靠随机应变吧。
他们倘若再晚一些回到戏楼,初丁妍就要命丧黄泉。孟露东依计扮演苏重艳,哪知苏小七非常机警,没等孟露东露出符纸就察觉有异,幸亏孟露东和周木阳当时反应及时,将苏小七灭在了阵中。
季央和初丁妍听完,心中百转千回,恼火的是被苏家姐弟玩弄鼓掌,险些丧命于此,难过的是苏家姐弟和烟鬼身上发生的连环悲剧,震惊的是八十年前就有个神秘男人预料到季家渡官会到此地。季央不由地想起苏小七消失前的最后一句话,变天了是什么意思,难道有人跟季家过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