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李顺出来，胡居理赶紧扑上去，用身体压着他，以免他再次逃跑。
两人扭打在一起，胡居理原本就受了伤，这次还不是李顺的对手，李顺抄起手边的垃圾桶朝胡居理身上砸去，胡居理只能被迫防守。
就在这时，公司内的墙壁炸开了，几名半昏迷的员工瞬间被炸飞出去，摔在地上，着落姿势舒服的话还能顺便睡一觉。
这堵墙一没，和隔壁公司的界限也打通了，只见凌苍苍拉着黎哀从墙里跑出来，惊恐万分。
她看到胡居理，喊道：“小理子！别玩了！出大事了！”
胡居理气得咬牙：“你看我这是在玩吗！”
李顺的攻击停下了，因为他看到了追着凌苍苍和黎哀的那玩意，那……是个什么玩意？
从破裂的墙后，钻出来一个奇形怪状的物体，它像是一个拼错了的积木，双臂是两副键盘，脑袋是一块超大幅显示屏，两根鼠标是它的天线，两条腿是漆黑的机箱，后面拖着无数插线板和电线网线。
……电脑怪兽？
感觉只有面向低幼年龄层的动画片里，才会有这么粗制滥造的怪物。
嗡！
银光一闪，前台的拆信刀和胡居理身边的垃圾桶忽然飞了起来，朝着那怪物靠拢过去，然后粘在它的身上。它身上已经插着无数支钢笔，下身还挂着一只刚从老板办公室里吸过来的保险箱。
看来这玩意对金属物体有致命的吸引力。
“你搞什么飞机！”胡居理气得冲凌苍苍大吼。
“我也不知道！原来这家公司不仅有一群没有智商的幽灵，还有一只幽魂！”凌苍苍也冲着他吼，“难怪是A级凶宅！本女侠大意了！”
胡居理习惯了，反正凌苍苍不靠谱已经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
他也懒得问幽魂和幽灵又是什么关系了，因为他看到齐大叔的钱包也正在向那怪物靠拢。
那只钱包里有一张铜制的优惠券，相当气派，所以齐大叔把它放在钱包最显眼的位置。
胡居理扑过去，抓住了钱包。李顺也扑过去，没抓到钱包。
因为他身上穿着大铁块似的皮带扣，差点被吸走，只能抓住了玻璃大门的侧面。
胡居理翻过身，把钱包坐在屁股底下，然后又抓住了飞在空中的笔，把纸凑到李顺面前。
“欠条。”胡居理说。
李顺不敢相信：“你疯了吧！现在是做这种事的时候吗？再不跑我们都会死在这里的！”
“本大爷视死如归。”胡居理大义凛然。
怪物撞开了沿路的办公桌和隔板，屋内的金属都在朝它身上聚拢，连铝合金的窗框都在扭曲着，发出岌岌可危的动静。
金属受到强制的牵引，只有白纸在漫天自由地飞舞。
李顺快疯了，他从没见过胡居理这么死缠烂打的人！这家伙的意志力简直就好比台风天也要打着一只被风卷反了伞骨的伞，来你家门口敲门催你还上个月借走的一瓶醋！
走廊的一瓶泡沫灭火器也脱离了禁制，化作一道火红色影子，与怪物身上的保险箱重重地砸在一起，办公间里又炸出了白色的泡沫雨。
插线板和插座内的铜片被拉扯着扭曲变形，电火花在各个角落里闪灭着，火星四溅。
纵然如此，胡居理依然死死地抓着李顺的裤腰带，为了防止李顺被吸走。
“我写！我写还不行吗？”李顺大喊。
胡居理把纸笔递过去。
李顺几乎是在半悬空的状态上写了欠条，签了名，胡居理还顺便拿来印泥让他画了个押，这才顺利结束。
最后胡居理把他的皮带一抽，皮带瞬间被吸走，李顺掉在了地上，只穿着一条内裤，瑟瑟发抖，目光失焦。
另一边的凌苍苍还在大喊：“快跑啊小理子，你不要命了啊？”
“什么不要命？”胡居理很纳闷地看着她。
“你不怕死的？”
胡居理当然不是真的不怕死，但他听到幽魂这个称呼时，首先看了黎哀一眼。她还是那么平静，遇到大怪物的反应也仅仅是“这玩意不能吃”的遗憾表情。
果然没错，和上次在毕业舞会的时候一样。
都是幽魂的话，黎哀是可以轻松解决的。
他完全没有必要担心幽魂，所以他才会专注让李顺先写欠条。
“黎哀？”
“是。”
黎哀忽然不跑了，原本她被凌苍苍扯着跑，因为身形娇小，像是凌苍苍放飞的一只风筝。
可现在这只风筝不动了，像是把线团也从主人手里抢了过来。
她站在那里，身上没有任何金属物体，她不会被怪物吸过去。
但她自己主动走了上前，在凌苍苍惊呼声中，一只小手轻轻搭上怪物脚上的机箱。
怪物发出巨大的啸叫声，凄厉且尖锐，震得整栋大楼甚至整条街道都能听见。
不知道它这样庞大的幽魂是否有感知能力，但它确实感到了害怕，从一个不足它三分之一高的小女孩手里。
很快，这种咆哮慢慢减弱，变得成了呜咽。胡居理正觉得事情顺利解决的时候，又听到凌苍苍一声尖叫。
这女人真是有够爱尖叫的。胡居理心想。
凌苍苍高喊着：“小心后面！”
后面？什么后面？后面有什么？我后面只有电梯了啊。
胡居理回过头，电梯门也在他的这一眼中断裂，一小块被吸力扭断的铁块从门上剥落，又被吸力带动，以极快的速度朝他飞来。
简直是一颗锋利的子弹！
胡居理几乎是强行扭过自己的身子，铁块从他的面前堪堪擦过去，砸中了怪物脸上的显示屏。
看来怪物的引力已经失控了，它只是在垂死挣扎。
胡居理退了几步，仿佛后心失衡，靠到一张散乱办公桌上，平复着呼吸。
与此同时，怪物解体！
席卷整间办公室的吸力阻滞，怪物不再啸叫，连同他身上的机箱风扇也不再呜咽，什么键盘鼠标显示屏嘁哩喀喳地摔了一地，碎了一地。
黑暗笼罩的办公间恢复了平静，一切就像是从没发生过般宁静平和。
顿了许久，凌苍苍目瞪口呆：“哇擦！我只是以为你很强，原来你超强！怎么不早说？”
黎哀回过头，面无表情：“你也没问，你只是拉着我跑。”
“喂！小理子你没事吧？”
凌苍苍冲着胡居理的背影问道，在她看来胡居理似乎只是累了靠在办公桌上休息。
胡居理还在平复呼吸，胸口一起一伏，没有回应。
凌苍苍觉得不对劲，她走到胡居理的正面，忍不住惊呼出声，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胡居理有气无力地说：“叫什么叫？叫春呐……”
这是凌苍苍之前数落他的话，这次算是回敬了。
他尽力地靠着办公桌，不让自己摔倒，他的手使劲按在腰际，那里正如自来水般疯狂地往外冒血，把他的上衣染红了一大片。
血液很热，胡居理觉得自己快要烧起来了，就要化作灰烬似的。
他躲开了危险的铁块，但却没注意到还有一小块铁片也跟着飞了出来，他的注意力都放在大块的铁块上。
极快的速度，锋锐的尖角，那就是一颗子弹，常人怎么可能躲得开子弹？
凌苍苍着急地问：“不要紧吧？”
“你说呢？当然……要紧啊！疼死人嘞！”
胡居理可不是什么硬汉，他刚才全靠深呼吸续命，但遇到凌苍苍这个神经病又破了功，现在强忍着的疼痛瞬间冲刷着他的大脑。
凌苍苍看了看他的伤势，于是问道：“还有什么遗言吗？”
这是个现实的女人呐！胡居理心中无奈。
他真是看太多热血动漫和狗血剧了，有那么一瞬间他还以为凌苍苍会抱着他痛哭流涕，大喊“不要死啊我不能没有你”、“We are 伐木累”什么的。
但她没有，她直接干脆地问还有什么遗言，再现实一点估计要问他银行卡密码了。
那样也好，热血动漫什么的，你抱着一个将死的人哭得死去活来，可要死的人终归会死，你哭得再大声也换不回什么，岂不是更绝望？
还是这样的好，让他安安静静地死，起码死得体面。
他举起左手，里面是李顺刚写好的欠条，而李顺早就跑得无影无踪了。
“把这条纸条，还有我口袋里的钱包，交给齐大叔……齐大叔的名片也在口袋里……希望没被血染红。”
凌苍苍接过纸条，拿出钱包，像是交接仪式完毕后冲胡居理点点头：“OK，你可以安息了。”
胡居理都被气笑了，但他笑不出来，只能静静地闭上眼。
不知道沉睡了多久，时间像是停滞住没有流动。他始终能听到噼里啪啦的声音，像是壁炉里烧着空心的木柴，他已经很安然地等待死亡了，却没有死神来找他。
又不知过了多久，胡居理终于觉得不对劲了，他感觉到有风从某个角落里吹过来，很凉快，很舒爽。与此同时，他的身体好像也没那么热了。
他试着睁开眼睛，看到的是凌苍苍一脸好奇的模样，她把胡居理的衣服掀起来，不停地用手指搓了搓胡居理的腰际。
“这样就好了？”
难以置信的语气。
“啊！”胡居理一副小女生遭人调戏的语气，“干嘛随便掀人家衣服？”
“咦——”凌苍苍一脸嫌恶，像是看到一只虫子在尖叫。
“你装啥呢？你洗澡的时候我都看过了。”
“呀。”
低低的惊讶声，非常细微，来自于黎哀。
“洗澡……”
她很惊讶地看着他们，小眼睛在胡居理和凌苍苍的身上跳来跳去。
凌苍苍解释：“你可不要想歪哦！我们可是纯洁的！”
“什么话从你嘴里说出来就已经不纯洁了！”胡居理吐槽。
胡居理低下头，他的上衣依然被血染得惨烈，可仔细看发现，已经没有鲜血再往外涌了。
他掀起衣服，伤口已经不见了，肌肤平滑完整。
“我怎么没死？”胡居理问。
“没死还不好吗？”凌苍苍“嘁”了一声，把欠条和钱包塞回他的口袋，“没死走两步？”
胡居理还真的走了两步，身体机能一切正常。甚至比和李顺打架的时候更健康。
他终于意识到了什么，看向黎哀。
黎哀点点头。
“你又给我吃了魂石？”胡居理问。
黎哀点点头，又下意识地搓起小拇指。
她似乎每一次都能从幽魂身上提炼出魂石，魂石吃下去后有一种比金疮药和云南白药更可怕的效果，无限逼近“起死人，肉白骨”的神药了。
魂石还能给普通人带来超能力，胡居理的超能力就是这么来的。
凌苍苍又冒出来，揽着胡居理的肩膀：“管他吃什么呢！活着不就最好了？大项目完工了，走，姐请你吃早饭去！”
胡居理才意识到，天色在逐渐变亮，驱散夜幕，赤红色的朝阳在破碎的窗台对岸徐徐升起。
天亮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