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后。
这三年里发生了很多事。黎朝皇帝驾崩,太子百里宣登基。百里宣的母妃被皇后所害,登基后更是视百里羽为眼中钉。而朔北,在南宫烁的治理下愈发强大,逐渐开始危及黎朝。
“皇妹,身为百里家的一员,你可要替皇室分忧啊。”大殿上,百里宣俯视这百里羽。
“那是自然。”百里羽鞠躬行礼。
“别怪皇兄狠心,只是这朔北已成大患,为了天下太平,也只有牺牲你了,皇兄近日甚是心痛......”百里宣没去当戏子真是可惜了。白羽在心中翻了无数个白眼。
百里宣早看百里羽不顺眼,便以和亲停战为由,想将将百里羽下嫁到最是寒苦的朔北。心想,把百里羽送去那,跟杀了她没什么区别。
寝殿内,白羽踱来踱去,心神不宁,“我这帮他渡劫不说,还,还要嫁给他了不成?!”
“姐,你别慌啊,这神仙渡劫,不过如梦一场,只不过,你是特殊情况,记得自己是神仙罢了,你只当是亲自体验一回凡间爱情话本?”逢生一脸匪夷所思的笑容。
“去去!哪里凉快滚哪去!”虽嘴上是这么说,可白羽终归是觉得这样也不错,反正自己现在也是用的凡躯,发生的什么都是不算数的,再说了她白羽可是一直憧憬话本爱情的,而这南宫烁也算也得上是符合自己心目中男主角的样子,总体来说长得帅气。
“皇兄......你真的忍心送羽儿走吗?羽儿不想离开皇兄......”白羽哭得甚是令人痛心,其实,我白羽,也可以去当戏子。
傻子百里宣怎么也不会知道,这正遂了我的意,自己亲自前去,没准还能快点帮弘烁完成这次渡劫的使命。这南宫烁倒不知道他这些年过得如何。
在凡间嫁个凡人也没什么,反正现在的自己也不过是凡躯,死后入土为泥。这来凡间渡劫发生的事情,回到九重天,不过是个梦,没人会在意,甚至也没人会记起,凡间的一切,对于神仙,不过是一瞬间的梦。
是啊,一瞬间的梦,他弘烁,根本不会记得吧。任何感情,渡完劫,便没人在意了。
没过几日,浩浩荡荡的和亲队伍便驶出了王都。
马车一路颠簸了数十日,马车慢慢驶近朔北地界,越是北上越是寒冷,像盐粉一样飘下来的雪花,越来越大,终于变成纷纷扬扬的鹅毛大雪,山林变成了一个银白世界。有几辆红木马车,给雪花盖住,也仿佛成了陷在盐堆里的黑色小甲虫。只有满山遍野的白桦树,这着名的耐寒的树木仍然坚强挺立,虽然也带上顶冰雪帽子,但是依旧不减其雄姿翠色;大风刮过,它们摇曳一下身子,雪花就一个劲儿地向下滑落了。
山道上,马蹄急踏,鼻中打出一个响啼,喷出一口白气,发出老长的嘶鸣。突然,积雪在车轮下发出“吱呀”的微声。
车停了。
刀光剑影之后,一切归于平静。
“侯爷!杀了她,黎朝别想耍什么奸计!”
所有人都认为,皇帝把长公主嫁过来,明面上是和亲,暗地里却是让长公主夺回朔北的掌控权,人人皆知,这长公主百里羽,武功高强,心思缜密。
白雪皑皑,旌旗万里一直蔓延到视线地尽头,十里红妆红霞一般横贯了古道。她背脊挺直,端坐在马车中,盖头遮盖下的红唇牵起一抹淡笑。
“南宫烁,你就是这么报答我的啊?”白羽似笑非笑。
南宫烁愣在了原地。
熟悉的声音,是她的声音,他回想了千遍万变的声音。
怎么会是你?
南宫烁慢慢地伸出手,掀开了红色盖头。
我就知道,你会回来。
我终于,将你找回来了。
红帐千里,唢呐百声,远远的看向南处,高高的帐旗连成一片。
弘烁骑着枣花红大马,胸前带着红绸大花,面上带着笑,后头跟着十几个护卫,个个精神。
白羽端坐在八抬大轿中,红盖头侨生生的盖在头上,不见模样,只是见得凤穿牡丹的大红袍,鎏金丝的暗锦纹路,下穿青萝百褶红裙,一双红绸绣鸳鸯的小鞋脚上踩。
朔北万人空巷,街道上尽是看热闹的百姓,议论纷纷,
“喜事啊,长公主和侯爷成亲,这仗总算是要停了。”
“长公主下嫁到咱们这,也算是我们朔北的福气。”
到了堂前,新郎先下,将新娘请出轿,红绸引之,共到堂前。
堂前摆漆金捧盒一对,纯金如意一对,白玉麒麟一双,描金碗,描金筷子。
良辰美景,拜堂成亲。
洞房花烛夜,白羽坐在床前。
“你可知,我寻了你有多久......”南宫烁掀开了盖头,“没想到,你竟是长公主百里羽”
“我按你说的做到了,如今的朔北盛况,你可看到?你的心愿,我来完成”
白羽从来没想到,南宫烁在朔北的这般一切,都竟是因为自己同他说了这是自己的心愿。
真傻。
白羽望着一脸认真的南宫烁,不禁动容。这就是戏本里的爱情吗。
夜色已深,烛光摇曳,
南宫烁抚摸着白羽的脸颊,靠近,再靠近。“我再也不会让你离开我了.......”
白羽有些紧张,可这凡间,终究虚幻一场,可为何,自己的心跳却如此真实......
南宫烁轻轻抱住白羽,闻到白羽身上淡淡的桃花香气,
“等等。”白羽猛地用两指按住了南宫烁的嘴唇,虽是体验体验红尘七情六欲,可没说要献身啊。
南宫烁愣住了,烛光摇曳,房中气氛甚是尴尬。
”我......“白羽红着脸钻进了被子,将头死死捂在了被子中,”我同你也仅仅是一面之缘......“
温暖的手臂将白羽圈入怀中,“没关系,我愿意等。”南宫烁轻轻说道。
白羽不做声了,不禁有些愧疚,她不可能给一个凡人任何承诺,而南宫烁,又要等多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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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白羽睁开双眼,看着眼前的南宫烁,白羽觉得自己就像是做梦一般。南宫烁笑了笑,轻抚着白羽的发丝,“阿羽,我们离开朔北,离开黎朝,远离这一切纷争,过无忧无虑的生活可好?”
白羽低头不语,权力,地位,原来他南宫烁从不在乎,他至始至终想要的,只不过是那个曾经救过他的红衣姑娘......
可命格不能改,弘烁需要这命格才能飞升上神,这对她白羽来说,才是唯一实在的真实的。
白羽顿时觉得自己有些狠心,这凡间数十载,不过是天界火神的一场梦,一次劫。可这数十载,却也是他南宫烁的一生。
南宫烁见白羽不说话,轻轻的抱住了白羽,“若是你想要的,我都会替你实现,皇位也好,王都也好.......你若退,我便是盾,你若战,我便是剑。”
白羽将头埋入了南宫烁的胸前,一言不发,此刻,白羽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有些喜欢上南宫烁了,这份感情,究竟是笔糊涂账,怎么算,都是算不清了。
可弘烁,才是真实的,南宫烁只是一场梦。白羽,你要记住这一点。白羽一次又一次对自己摇摆不定的心说,这句话,像是一道咒语,仿佛一念这句话,这一切,就又变得简单,轻松了。
这朔北的日子,如白驹过隙,过得飞快。一下子又便是五年。这五年,南宫烁给了她一个家,她自小被带入一十三天进行严苛的修炼,见自己父母也不过那么一两回,她从来都不知道家和家人意味着什么,自己小小的心仿佛一只空空的冷冰冰的,而南宫烁用这五年的岁月将它给捂暖了。
这五年,无数次,白羽在朔北城的城墙远远望着。
朔北永远是这么寒冷,永远也盼不到春天。冷飕飕的风呼呼地刮着,远方光秃秃的树木光秃秃的,受不住风的袭击,树杈在冷风里摇晃,像一只瘦骨嶙峋的手指向天空。寒风凛冽,白雪皑皑,没有一丝生气。
南宫烁也无数次,金戈铁马,血染铠甲,乘胜归来。南宫烁,只许胜,不许败,因为,这是她的心愿。
这次南宫烁回来,受了剑伤,消瘦了不少,神色疲惫。
“阿羽,很快,我们就能拿下王都了.......”这是南宫烁昏迷前说的最后一句话。
白羽在床塌前不分日夜照顾了整整四日,她知道,是她一直在逼他。这一切,从来都非他所愿,可为了火神弘烁,南宫烁必须登上那座帝王宝座。白羽轻轻拿热毛巾擦拭着南宫烁的额头,看着熟睡的南宫烁。
黑亮垂直的发,斜飞的英挺剑眉,细长蕴藏着锐利的黑眸,削薄轻抿的唇,棱角分明的轮廓,孑然独立间散发的是傲视天地的强势。然而却也透着沧桑和疲惫。
白羽靠在床边,附身轻轻吻了吻南宫烁的额头,唇间传来阵阵冰凉。白羽又将被子捂得严实了些,没想南宫烁却拉住了白羽的手,将白羽圈入怀中,他仍闭着眼睛,却越抱越紧,“好冷......”
“我再添些炭火。”白羽欲起身,却被抱得死死的,动弹不得。
“别离开我。”南宫烁呢喃着,又沉沉睡去了。
朔北,是如此寒冷,可若她在身边,便再也没有冬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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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日大雪刚停,总算是难得的好天气。
南宫烁陪着白羽给城里的穷人发粮食。南宫烁很少有时间陪白羽,但若是白羽在身边,他定是寸步不离。
白羽发放粮食,他便像个尾巴跟在白羽身后,望着白羽微笑。这么多人看着,白羽有些害羞。白羽正转身准备拿东西,没想“砰”的一下撞到了南宫烁胸前的战甲上,疼......
“你别给我添乱了。”白羽撅着嘴巴有些没好气的说。
南宫烁有些委屈的望了望白羽,灰溜溜的站到另一边。几个小童跑了上前,嚷着找南宫烁要糖。看着南宫烁一脸不知所措,白羽噗的笑了,说真的,这个侯爷,还真是没什么王族的威风架子。
南宫烁抬头,碰上了白羽的视线,他也傻傻的笑了。白羽朝小童们招招手,拿出了自己做的芝麻糖。这些个小娃娃闹腾的很,每次白羽来布施都会准备一些芝麻糖。
“哇!长公主神君亲手做的芝麻糖!”小童们嬉笑着蜂拥而至。
白羽正准备打开纸包,一双手却将纸包收了起来,“夫人,你可从来没给我做过糖......”
果然是南宫烁,这种事都会吃醋,白羽有些无奈。孩子们看着糖被收走了,有些失落,低下头,有的甚至要哭了。
“你这么大个人了,怎么和孩子抢.....”白羽伸手想拿回纸包没想到南宫烁却将糖包紧紧抱在了怀里。
南宫烁见抱起一个孩子笑了笑说:“我给你们买糖去!要多少有多少,只是这包,你们让给哥哥可好?”
“好!”孩子们又活跃了起来。
太阳快下山了,白羽好不容易把南宫烁从孩子堆里扒了出来,两人一前一后的回府了。
南宫烁走在前头,雪地下留下串串脚印。白羽玩性大发,低头顺着南宫烁的脚印也踩了下去,南宫烁的步子迈的自然是比白羽开的,白羽提着裙子,一步一步的走着。
南宫烁瞟见了身后走的聚精会神的白羽,宠溺的笑了笑,接着却又故意将步子迈的极大,南宫烁加快步伐,步子越迈越大。白羽摇摇晃晃地有些招架不住了。
“啊!”白羽一个没站稳扑向了地上的雪,南宫烁一个转身抱住了白羽。两个人的眼睛离得是如此近,白羽能在南宫烁的眼睛里看清自己的倒影。南宫烁转身将白羽背在了背上。
白羽靠在南宫烁的背上,南宫烁的背影都长得如此好看,白羽将头轻轻搁在了南宫烁肩上
“你不累吗?”背了好一会,白羽见南宫烁没有放她下来的意思。轻轻耳语道。
“不累。”南宫烁突然转头轻吻了白羽的脸颊,“我倒想一直这么背着夫人。”
白羽的脸唰的一下红了。“你......你受虐狂啊。”
南宫烁笑了笑,发力反手将白羽横抱到身前,吓得白羽一声轻叫。“我只喜欢受夫人的虐。”
附身,轻轻吻上了白羽冻红的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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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日复一日,白羽甚至都以为,这便是她的人生了。怪不得,做神仙的都得了却尘缘,渡劫的都很难再去回忆凡间之事。
可白羽却沾上这尘缘,这尘缘是毒,可她白羽却不自知。
早晨,公鸡用激扬的叫声报晓着黎明的到来,此起彼伏地歌唱着。白羽慢慢地睁开睡眼惺忪的眼睛,在一阵舒服中醒来。一片无色的光线透过窗子,照射在了南宫烁脸上。白羽慢慢起床,拉开帘布,推开窗户,浅吟低唱的微风轻轻地吹进,伴随着一股清鲜的气味扑鼻而来。眺目远望,整个朔北城沉浸在一片雾霭朦胧、烟海扬波的境界里。
“阿羽,我们今日去南市逛逛吧,正好,我想替你挑几件冬衣。”南宫烁从身后抱住了白羽,宠溺的亲吻了她的头发。
白羽转身摸了摸南宫烁的脸颊,“阿烁,这种事情,下人去办便好了,你今日不是要和军师大人讨论攻打王都的事宜吗?”
“休息一日不行吗。”南宫烁的声音淡淡的。
南宫烁的心思从来不在那都城王座,这也让白羽十分头疼。明明,登上那王座是他南宫烁的天命,可每次着急的确是白羽。
“不行。”白羽敲了敲南宫烁的额头,开始为南宫烁更衣,“攻下王都指日可待,现在可不是休息的时候。”
“休息半日也不行?”南宫烁转过身,望向白羽,似乎还想说些什么却始终没有开口。
“不行。”白羽的回答斩钉截铁将南宫烁推出门外,这南宫烁,真不让人省心,还有一个月,便是命格中南宫烁登上皇位的日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