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呀…问题不大,再说欧几里得这么好看”林晚星满不在乎地说着。
林晚星对数学可能生来对眼,经历了一晚上的恶补,陈筠未对她留下了这个印象。林晚星思路很活泛,她阿姨基本没有皱起眉头过。她那年方三十两鬓就已经布满白发的头,一看也是为了学生操碎了心的。
“小未,我聪明吧”林晚星摘下眼镜,马上又变成了那个玩世不恭的样子,此刻正撅着嘴求陈筠未夸她。
林阿姨的话还回响在陈筠未耳畔:
这闯祸精从来不会带什么人回来的,看来她很喜欢和你一块玩的。
因为林阿姨留下吃了晚饭,陈筠未和林晚星出门得时候,启明星已经点亮了万籁的底影。满眼都是闪烁的霓虹,川流不息的街道旁,林晚星在盲人道自顾自地走着直线。
“话说小未,去我家跟我一起睡吧,我一个人怪害怕的”
——林晚星害怕个鬼,不知道之前那个拉着陈筠未偏要在深夜去看鬼片的人是谁,美其名曰体会包场的效果,结果包场包到睡着了,做了个春秋大梦的结果就是耳朵差点又被老林喊破。
林晚星有私心的,陈筠未大概知道。她送自己回家这么多次,看见她家基本没有亮过灯,心里也猜了个七七八八,只是如果陈筠未不说,自己也不会生出什么心思偏要去揭开别人的伤疤。
“……”陈筠未不用抬头都知道林晚星真用自己的大眼,水汪汪的看着自己。
林晚星舌灿莲花的,手上可一点不留情。奈何驱驱秀才如何在武力值上占上风,于是一个采花贼连蒙带骗地把良家妇女粗暴地拽回了自己家,骗上了床。
少年的心事得以温柔相待,就在这浩浩缱绻的长夜。
在这以前,陈筠未觉得整个世界都该为自己弥补缺席了她十几年光阴的温柔。可能她生来也是爱着人间烟火的,也会像别家的小孩那般,言笑晏晏,在父母膝下承欢。可偏偏她自记事起,耳边除了时针和秒针交织在一起的,滴滴答答宣告她还真的存在于这世间,剩下的便是冗长的,死一般的沉寂。
可能这人间还有一种苦,居是清和冷落,扼杀了那人本该拥有的歇斯底里和嬉笑嗔怪,到了她这儿,只剩下了习惯的,把所有的霜雪打碎了,揉进自己的骨血里,于是有了这雪饴不化的陈筠未。
又或者,是那场充塞着疼痛和黑暗的极夜。醒来便是撕心裂肺的疼痛,逼着自己再进入更深的梦魇。手上的点滴仿佛饮鸠止渴般,那是陈筠未不愿记起的劫数。在混沌的深渊里,一只枯竭的手为她戴上枷锁,陈筠未也是甘愿奔赴刑场的。
只是遇到了林晚星,陈筠未在空街野雨独行时,会永远为自己驻足一盏烛火。陈筠未不知道阿,这盏琉璃也是襟怀里沾满了风雪的。
陈筠未记得这个最明亮的姑娘那晚将熠熠光芒渡给了群星,满身的晦暗。她说,她小时候听得最多的,就是她爸妈吵架谩骂的声音,而她当时只会躲在被子里哭,什么也做不了。
她说,她小时候很乖的,只是好像没什么所谓了。
风月榻前的把酒言欢,他人看来不过一场年少时的呓语。只是交换过灵魂,陈筠未不知自己那晚什么时候便睡着了,只是觉得自己空荡荡的心底腾出了巴掌大的空地,清扫了腐朽和尘埃,干干净净地放上了一个叫林晚星的人。
当时的林晚星是最好的她,把自己锈迹斑斑的心藏起来,愿意奋不顾身地,去救我这样一个终日惶惶的,病人。
——陈筠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