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峭比江行深小两三岁,是最近才新收的弟子。他之前一直跟着拨云散人修习,最近被送入凌霄宫来。先前游天真人座下弟子大都安分,江行深算是比较活泼的,但因着天分颇高,行事虽不那么循规蹈矩却也从不逾矩,和大弟子李蕴空一起被看作是拂霜宫最出色的晚辈。江行深虽然素来有些反骨,但在这般境地下也只能强行按捺。总的来说还是很有楷模的样子的。
“师兄啊,昨天那人讲故事讲到一半,那刘郎和杜娘后事如何可真让我好奇·····”凌峭话里有诱惑的意思了。江行深才不中他的计,昨日他二人领命下山办事,凌峭因着肚子痛把江行深哄到专门听书的茶馆里,两人在里面混到日落才回来。今日就被罚在拂霜宫后的竹场练定力。
“还能如何?要么就是见着了面,好一通抒情,要么就是没见着,痛哭流涕呗。”江行深很不屑。“哦,是吗——我听说那老张头讲书向来出人意料,我保证不是这结局。”凌峭笑得贱兮兮的,“而且我还听说,从茶楼往东再走一段,有个卖奇异物品的,听说连地下妖兽的角和可以随意传送的符咒都有卖的,还有可以窥见想见之事的筒子,不知是真是假。”江行深嘴硬,“你又是胡说吧。”他其实很有些动心,他拜入师门很早,又备受看重,几乎是时时伴在游天真人身侧,常年和李蕴空一起在师父脚下单独修行,很少见这些喧闹新奇的事。他和李蕴空不同,原是京城的贵公子,对这些所谓的俗事很感兴趣,活泼的本性一直受着压抑。
“去不去?”凌峭偷瞄了他一眼,发现这人神色很是动摇。当即想办法给他台阶下,“哎呀师兄,我想去嘛,不去的话我会憋死的。可是我法术修的又不好,年纪还这么小,我自己一个人去会很害怕的。”江行深不语。
“不如你陪我去吧,啊?就当是看守我。怎么样?”
江行深装模做样,“咳咳,好吧。那我就勉为其难的······”那边凌峭已经收了剑扑过来了。“好了,快走,现在天色还早,我们去了能玩好一会呢。”他拖着他就准备从宫门下山。江行深反握住他的手臂,往另一边走去,“走这边。”
“走那边绝对被抓住。我们从山后面下去。用瞬移术去城里。”江行深神色淡淡。凌峭被他拉着往绿意葱茏处走,“好你个江行深,很老道嘛。”
“哼。”只有一声轻哼回答他。他可是在心里模拟过无数次好吗。
两人的身影淡出竹场,站在高处默默看着的那个人神情冷淡,正是李蕴空。游天真人知道这两人定然不会安分,派来李蕴空在暗中看着。他是出了名的冷公子,最早拜入游天真人座下,是仙山忘尘宫的少宫主,按照各长老的话,他是难得一见的修仙的好料子,断情绝欲,从不为外物所动。但又并非心如磐石,为人处世低调缜密,尊师重道,胸中从来只有大义,毫无儿女情长。若说别的性情冷淡之人是内心细腻不善表达,他则是真的坦坦荡荡,眼中无物。对一众师弟师妹,他可以神情冷淡,严肃庄重的说爱,对一直以来围着他的莺莺燕燕也可以毫不修饰,直截了当的说不爱。所谓六根静,仙根稳,他是佼佼者。
三白眼,剑眉入鬓,薄唇线条利落干净,他的长相也是十足十的精致清冷,那双如含碎冰的眸子不知道勾了多少女子的芳心。他看人专注,眼睛又特别的黑,有时候显得直勾勾,赤裸裸的,总让人产生些不可能的幻想。
那两人走了已经有一段距离了,他方从高处跃下,不急不徐的跟在后面,墨发翻飞,若让别人瞧见了定又是一阵唏嘘。他并不阻拦这二人,只是不动声色地跟在后边。
出了竹林,走一段极陡的山路就出了拂霜宫的地界,凌峭和江行深御了仙力转眼就跃至山下。“我们去昨天那处还是···?”凌峭问江行深。“不是你说的要去那里。”江行深扬眉看他。
“昨日那城镇虽然热闹,但是不够繁华,没有这凡间最极致的烟火气。我先前随我师父去过京师,那里才叫一个好玩。”江行深撇嘴,“京城啊?我家就在那里。也没什么特别好玩的嘛。”凌峭得意洋洋,“害,江大公子,你是京城贵胄,哪能一天乱跑呀,何况你上山那么早。根本就没有体味到京城的妙处。”江行深微皱眉,“好,去就去吧,但是可要小心点,别叫人把我认出来了。”凌峭挥袖驭法,“哪有人认得出你啊?抓住我,我们这就过去。”江行深不情不愿,“我会这个·····”
“哎呀江大少爷,你快点,一会儿走散了!”江行深拽住凌峭一边的袖袍,两人消失在一片蓝光里。后面的李蕴空易了容,化成一个俊秀少年的样子也消失在山脚。
都城曲扈。日头接近正午,街上车马川流,商贩叫卖,好不热闹。
品香阁旁边的一个无人小巷中,两个身穿道袍的翩翩少年凭空出现。“师兄,我们得换个行头才行。”江行深表示同意。只见摇身一转,两个翩翩少年变成了一对璧人。
“江江江——”江行深一甩秀发,凶神恶煞道,“你叫什么叫!结巴了?”“哈哈哈哈哈哈”凌峭好一通狂笑。
“你哈哈哈哈为何变作女子啊?哈哈哈哈哈哈”江行深白了他一眼,“再笑!拔了你的舌头。”“不是啊,师兄,你这样真的···还挺好看的,不如以后叫你师姐?”江行深转身就走,声音很是淡定冷清,“我每年都向家里寄自己最近的画像,不装扮成女子被发现了怎么办。”凌峭有点不好意思喊他,“师兄啊,你走错方向了,你那边是茅厕啊——”
江行深一直绷着的面子摔到地上跌的稀碎,红晕从脖子泛到耳根。凌峭倒是很机灵,几步上去挽住他,“走这边。一会我们就扮演姐弟···”“嗯。”“姐姐啊,你真的是美若天···”“滚!”
两人笑闹着走出巷子口,往品香阁去了,片刻之前就站在巷口观望的青年也跟着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