灼钰宁没有再去纠结这些,反而径直走到一面墙壁跟前。他看着那墙壁很久很久,久到抚流以为这家伙快要入定时,灼钰宁又动了。
他伸出手施了个法,那墙壁竟转动起来。
抚流仔细瞧着,只见,那面墙转过来后竟别有洞天。
他探头望去。里边有瀑布有青草竟还有些点缀在草上的闪烁之物。
蓦然,他一怔,目不转睛的盯着坐在石台上边的那具枯尸。
“这是……”
“不知殿下可还记得那个传说?”灼钰宁的眸光中闪过一丝怀念,他的嗓音沉了下来,“这便是那位神仙。”
抚流不蠢,听了这话他便反应过来,“是你害了他?”
灼钰宁摇摇头看向抚流,语气中多了几分不明的情绪,“不是我。”
他顿了顿,“是你,殿下。”
这话犹如晴天霹雳一般砸到了抚流的脑海中。一切突如其来,抚流感到自己就像是可怜的扁舟,被强风吹打和蹂躏。
“你你你…你胡说!”
灼钰宁见他这般模样,又强调了一句:“看来殿下这些年不仅灵力倒退了不少,竟还忘记了不少东西。”
抚流瞪大了眼睛,一刹间,他全身紧张的像一块石头,心沉坠的像是灌满了冷水。他惊呆了,脑海中隐隐约约闪过几分对这山洞的景象,可他却张着嘴,半天说不出话来。
灼钰宁见状,也不再去逼迫他什么。
“殿下,你也该恢复灵力和记忆了。”
灼钰宁说完后便转头看向洞穴外边,山顶上渐渐升起来的太阳,温暖的阳光穿梭于微隙的气息里。他深吸一口气看向抚流,“不知殿下可还记得我说过,人各有命?”
抚流木木的抬起头来看着他,片刻,他点了点头。
“生死由命成败在天。在这愚昧却代代相传的传说里,我便是那个精怪。事实上,我也却是那个小精怪,只是,这事情的真相却总与大家想的有些出入。”
“神仙开坛讲法使我生了灵智,他收了我做徒弟。我确实不负师父的众望,在掐算这一方面颇有造诣。”他叹了一口气,“师父临死前的愿望我基本都完成了,唯独一件还未完成,只是……现在也到了该完成的时间。”
他侧过身看向抚流,眸子中庄重且严肃。
抚流叹着气。
完了完了,今日可能要死在这里,虽说我死的莫名其妙的,但根据灼钰宁这混蛋玩意儿的意思,我可能还杀了人家师父。
原来,我之前骂的那忘恩负义之人就是我自己啊。我他妈的自己还没有这个记忆,我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有没有杀!
狐狸啊,你要是找到我了,可千万别为我报仇啊!
不值得啊!
他深吸一口气已做好慷慨就义的准备,却见眼前这人先是闭上了眼睛。
他狐疑的看了灼钰宁一眼。
难道这家伙杀人之前还得做个祷告?
想到这里,他出声道:“你他妈有完没完?若是我真死了的话,也不会来找你报仇的!赶紧杀啊,你给老子一刀痛快。”
话音一落却见灼钰宁一笑。
“殿下,您又错了。”
他垂眸,“我是来还恩的。”
“……还恩?”
灼钰宁从容不迫道:“是的。师父教导我,滴水之恩必当涌泉相报。殿下这一生大起大落过,辉煌过也没落过。”他微顿,“我不知有什么能给殿下的,只有我这条命了。”
“……你神经病啊!我要你的命干什么?”
灼钰宁的身上已经开始散发着淡淡的光芒,他的身体好像是消逝一般,但即便如此,他还是非常乐观的笑道:“殿下您又错了。殿下的法力记忆都快倒退成渣了,我不得为殿下做点什么?”
“就算我记忆法力没了又干你什么事?”抚流快吓傻了,“你他妈正常点行吗?”
灼钰宁打趣着,但嘴角苍白:“有关系,而且非常重要。”
“师父临终前便交代过我,一定要拼命守护你,一定要等待一天,将欠殿下的还给殿下。也要将殿下您寄存在我这里的法力和记忆还给您。”他笑着,“殿下可能都已经忘了,不过没关系,我记得就好。”
“殿下曾救过我师父也救过我。师父说,我的体内是殿下您的法力,所以我才启蒙生智,借着殿下您的法力苟延残喘了这么多年。如今殿下再不取回法力便要成为普通人……”
“我是该还回来了。”
抚流的脑海中虽然闪过几个模糊的印象,但不过一瞬他就喊道:“你认错人了!我不是你口中所说的殿下,你也别浪费生命了。”
“人活着总要做点什么啊!你才活了这么些年……好吧,就算你体内存的是我的法力,但是你也没必要为了给我法力就把命搭上啊,倒退成普通人也没什么不好啊,我也没有不乐意。”
“你这混蛋玩意儿清醒点啊!”
灼钰宁的身体渐渐虚无,但是他的周围竟然迸发出强大的光芒,他虚弱道:“殿下……谢谢你,曾经救过我。也谢谢您,曾经救过我师父。”
蓦然,他笑道:“抚流殿下……再见了。”
伴随着话音消失的那一瞬间,灼钰宁身上的法力全部窜进抚流的体内。
“啊啊啊!”
迎面而来的光和突然窜到脑海中的回忆。一幕幕刹那间全部一闪而过,抚流瞪大着眼眸,却又紧紧蹙着眉,感受着身上传来的那股熟悉的感觉。
“啊啊啊啊!我要疼死了!”
“啊!”
一股剧烈的疼痛油然而升,刺激着抚流的神经。他的脑中像是被万根灼热的利刀刺着,一股绞心的疼痛遍布他的全身。一阵又阵的疼痛犹如钱塘江大潮一般朝他涌来,一波又一波。
“啊!”抚流声嘶力竭的喊叫着,眼睛几乎要从眼眶里凸出来,鼻翼一张一翕,急促的喘息着,嗓音早以沙哑,双手紧紧抓着早已被汗水浸湿的衣裳,手臂上青筋暴起。
而后一刻钟,洞**寂静了下来。
抚流深深地呼出一口气,他抬起眼眸看了一眼那墙壁后面的枯尸,阖上了眼。
他……全部都已经想起来了。
……
与此同时,客栈内的言昭也紧紧闭着眸,额上布满密密麻麻的汗水,湿漉漉的头发胡乱贴在他的额头上,眉毛拧作一团仿佛正在忍受极大地痛苦。
踱一道:“王体内的戾气发作了,我们得赶紧去芣苢找到清欢君,只有他才能压制住王的戾气。”
韶歌抿着唇紧紧握着拳。
韶歌深吸一口气后,道:“我来。”
她走到言昭的跟前,轻抬着眼皮,随后轻声道:“你们都出去。”
“可是……”
“出去!”
待几人都出去后,韶歌轻抬右手,一瞬间,右手上乍现灵力。
虽然强制破除封印会对她有些影响,但……现在已经不重要了。
她闭上了眼睛,周身开始散发神力。她手中银白色的光芒越聚越多,那光芒柔和,清澈,又像雾一般朦胧。韶歌灵力运转,手腕一翻,言昭便缓缓地飘了起来,悬浮在空中。
随后,她双指推开,那神力便向言昭的身体内一点点渗了进去。
门外,抚流站在门口沉思。
他的眼睛直视着这扇门,似乎要透过这扇门看到什么。须臾,他舒了口气,像是察觉到了什么后,他又笑了起来。
原来……
她竟然与他一样。
都是……神啊!
脑海中一幕幕串了起来,他的耳边仍是两人在月下城的对话。
“你说这些小老百姓真乱来,随随便便盖个庙就叫做武神庙了?这天上那么多武神呢?谁又会知道他们拜祭的是哪个武神?”
“不过这些小老百姓对神的期望倒是过高了些。”
“说什么神会庇佑世人,你不觉得有些荒谬吗?”
“神自己的事情都忙的一团乱,又哪会有这个功夫去管这些世人?”
“也不知道那个老伯说的故事是不是真的,传说嘛,自然是会有些夸大其词的。”
“这话说的倒是。神啊,不爱世人,自然也不会庇佑世人呢。”
“爱不爱世人我们又哪里知道呢?爱不爱,怕也只有天上那些神自己知道了。”
他脑海一转,又想起了另一副画面。
“既然你一直都叫我妖女了,来来来,今日便给你看看什么叫真正的妖术。”
“这叫追踪符,可以追踪这附近的魔气。啊,我说你这个……半妖?”
“什么是半妖?”
韶歌撩了撩头发笑眯眯道:“你连妖术都不会使用,又怎能是一个妖呢?所以就勉为其难的叫你半妖好了。”
“你这妖女,满口胡言!我哪里是妖……哪里是半妖了?”
“那不然你还能是什么?”韶歌耸耸肩,撩着头发的手随意的放在一旁,看向了抚流,没有在笑,眼眸中带上了几分不易懂的神色,仔细盯着抚流的眼睛,轻声道:“神吗?”
“你……你在说什么呀,我不是很明白,我是妖,怎么会是神呢?你可别太瞧得起我了。”
“是吗?”
“我也不过是开个玩笑。”
抚流垂着眸。
怪不得,怪不得,那日她竟那般说,原来,她竟早已察觉到了自己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