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委屈你了……”人群散去后,宫暮晨走到了沐宛言身边。
“没什么可委屈的,好歹我还活着。”说着,沐宛言就下了台,朝路边停着的墨王府马车走去,小月早已经在那里等着她了。
她知道宫暮晨关心她,可她现在实在是没有气力再多说一句话了。
“呜呜……吓死我了,吓死我了!娘娘!”
沐宛言还未走到马车边,小月就扑了上去,抱着她大哭。
沐宛言触电般地就推开了她,胃里翻江倒海的想吐。
“您怎么了娘娘?”小月吓得也松了手。
“没事,我们回府吧。”
沐宛言摆了摆手,径直上了马车。
回到王府,命小月烧了盆热水,她将自己泡在浴桶里,用力揉搓着自己的身体,直到破皮流血才停了下来。
肌肤上好像还有那六名女官的手温,她们像看猪肉一样,仔细打量着她身上的每一寸肌肤,扒开她的双腿逐一确定她是否为处子之身。
那种耻辱感,是怎么洗都洗不掉的。
她不怪那六名女官,怪就怪让她置身于此境地的幕后主使——太子。
至于那个以她名义给韩立地契的,韩立口中那个蒙着面纱的女人,不是上官瑾就是太子妃,是该找个时机弄清楚此事了。
至于为什么韩立手中握着宅院地契,当初在赌场贷款时还会弄一个制衣坊假地契做抵押这个问题,最好的解释就是,这张地契,他是在自己被公开提审时才拿到的。
水温渐凉,沐宛言依旧没有出去的意思,小月怕她想不开,只得蹲在门口不停地和她说着话。
从今天晚饭准备吃什么,一直说到宫暮晨为了她在御书房外竟然整整跪了两个时辰,又说公开提审也是宫暮晨想的主意,否则,就是怕她可能会悄无声息地就被太子杀了。
还说解除封城后,她已经第一时间派人去了牟县报信,相信再过两天,王爷会回来了。
听到这里,沐宛言才恢复了意识,从水里出来穿上衣裳出了门。
“王爷大概什么时候能到王府?”
沐宛言一开口,连她自己也呆住了,原本她是想说自己没事了,宫墨寒在牟县也不容易,没必要告诉他这些,谁知这一开口,竟将自己内心最真实的想法给说了出来。
是的,她想他了。
“今日派出去送信的人,去牟县要两天,王爷得到消息后即刻回来也要两天,大概要到四天后了。”小月回答。
沐宛言淡淡地“哦”了一声,失落地回了卧房。
见沐宛言状态还算正常,小月才放了心,去了厨房准备晚饭。
“咚咚……咚咚……”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沐宛言以为是小月来了,并未在意。
“吱”一声,门开了,一个高大的身影闪身进了沐宛言卧房。
“宫墨寒?”
看清来人后,沐宛言惊喜地大叫,惊喜过后又是不解,小月说他回到王府至少也要四天,难道自己是在做梦?
宫墨寒见沐宛言叫了他名字一声之后,就呆坐在床沿上一动不动,若有所思的样子,他又是好笑,又是心疼,急忙大步地走了过去,将她一把揽进了怀里。
这时,刚刚消散的那股羞耻感又回来了,沐宛言推开宫墨寒,蹲在地上“呕呕”地吐了起来。
“对不起,我现在接受不了任何人的触碰……”
待胃里的酸水全部吐完之后,沐宛言虚弱地对宫墨寒说。
这时,宫墨寒原本准备扶她的手,就这样尴尬地停在了半空中。
“宛言对不起,我来晚了……”
宫墨寒的眼里充满自责和疼惜。
沐宛言并没有责怪宫墨寒的意思,却又不知就这件事该怎么说下去,因为她被关进黑牢,一无所依的时候,确实有那么一丢丢的伤心和失望。
她只得转移了话题,改问宫墨寒怎么这么快就回了城。
原来宫墨寒前去牟县那日,就派了风无缰留在皇城暗中保护沐宛言。
当沐宛言被太子带走那日,风无缰就立刻派人送了消息去牟县,宫墨寒知道后,立刻就从牟县出发回了皇城,只是再怎么紧赶慢赶,他还是来晚了。
在沐宛言最需要他的时候——他没有出现。
“那你也不能来的这么快啊,你是用飞的么?”沐宛言心情稍稍好了些。
“你也不看看你男人是谁,那些凡夫俗子怎么和我相比,我就是飞来的。”
“知道我的厉害了吧!”末了,宫墨寒还不忘自夸。
沐宛言被宫墨寒自恋的样子逗得笑了起来,之前的阴郁也全都一扫而光。
只是宫墨寒是秘密回城,不能待太久,他害怕别人洞察到沐宛言就是他的软肋,这样沐宛言的危险会更大。
两人又聊了几句,宫墨寒起身就要离开,沐宛言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他离自己越来越远。
突然,沐宛言冲了过去,抱住了一只脚已经迈到门外的宫墨寒。
“我好怕,怕我今天就死了,以后就再也见不到你了。”沐宛言把脸紧紧贴在宫墨寒的背上,不愿离开。
宫墨寒回身过去,轻轻把她抱在怀中,柔声说:“你不会死的,我怎么舍得让你死,如果今日你真被判了死刑,风无缰定会带人劫狱,这也是——我临走时下的命令。”
“那如果我还是死了呢?”
“那我就把害你的人全部杀掉,然后再随你而去。”宫墨寒笃定地说。
沐宛言依偎在宫墨寒的后背,心渐渐暖了起来,在这个虚幻般的世界,自己终于不再是一个人了。
身后的人儿半天没有动静,宫墨寒只好转过了身,在沐宛言额头印下一吻,然后脚步匆匆地离开了别苑,融入了浓浓夜色。
墨王妃私通一案已算是尘埃落定,可谓是几家欢乐几家愁。
东宫太子被皇上一顿训斥不说,还被延长了禁足时间,更重要的是他已经失了民心,在百姓眼里他就只会吃喝嫖赌惹是生非,而且现在他除了太子的身份和国舅爷的支持,再没有了与宫墨寒抗争的资本。
而上官瑾那对父女,明着是他的人,可实际上只有他自己知道,上官大人与上官瑾和他根本就不是一条心,他们只不过是相互利用罢了。
太子宫正羽气得在东宫大发脾气,吓得婢女四处逃窜,生怕被他一不小心扔掉的东西砸住脑袋。
而风清宫,宫暮晨的心情却出奇的好,他没想到沐宛言竟然还是处子,这一定是上天对他的眷顾,只是无奈,他的这份喜悦却名不正言不顺,不能与人分享。
看来,要加快步伐了……
在家休息了几日后,沐宛言也调整好了自己的心情,便想着进宫一趟,答谢宫暮晨的救命之恩。
进宫之前,沐宛言又大致了解了一下宫暮晨母妃的病症和发病时间,想着顺便去看一下宫暮晨的母妃,尽自己的绵薄之力帮她调理调理身体。
虽说她只是产科大夫,但多少懂得一些女人调养的良方,这也是她唯一能为宫暮晨做的了。
准备了些礼品后,沐宛言和小月便进了宫,不出意外,她又恢复到了以前狗不理的状态,毕竟现在全天下都知道了她是一个和墨王成亲半年都没有同过房的不受宠的女人。
不过沐宛言才不在意这些人的眼光呢,没有人上前和她说话套近乎,她倒落得个自在。
到了风清宫,宫暮晨像是知道她要来似的,正站在门口。
两人寒暄一阵之后,沐宛言提出想要去看看宫暮晨母妃贤妃娘娘,谁知宫暮晨一听,脸色一僵,然后又恢复了笑脸,说他母妃体弱多病,平时不喜见人,就这样拒绝了沐宛言。
“整日闷着对你母妃的病并无好处,也许她平日多散散心、见见人会好些呢,毕竟,太医院不是也查不出贤妃娘娘的病因么?”沐宛言一心想报答宫暮晨的救命之恩。
“并不是我不想让你见我母妃,只是我母妃脾性怪异,近年来身体不好,脾气秉性更是暴躁,我怕会吓着你。”宫暮晨还在推辞。
“没关系,我只是去看望一下好友的母亲,如果她真的不高兴了,我会立刻离开的。”宫暮晨越是拦着,沐宛言就越是想要去看看,到底贤妃娘娘得的是什么病,让宫暮晨这么紧张。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宫暮晨也不好再拒绝,只得领着沐宛言去了离风清宫不远的淑仪宫。
刚踏进淑仪宫,沐宛言就感到了一股前所未有的阴冷,偌大的宫殿里空无一人,所有有窗户的地方都被封了起来,整个宫殿,看起来既阴冷又诡异。
“母妃,我带朋友来看您了。”
宫暮晨站在门口,朝宫殿里喊了一声。
“进来吧。”
良久,里面才传来一声应允。
宫暮晨就带着沐宛言进了屋子,小月则被撇在了门外。
“贤妃娘娘吉祥,我是殿下暮晨的朋友沐宛言。”沐宛言朝宫暮晨母妃行了个礼。
“起来吧,既然是晨儿的朋友,便不必拘束,坐着吧。”贤妃娘娘和蔼可亲地对沐宛言说。
沐宛言这才抬起了头,偷偷打量了贤妃娘娘一番。
她很漂亮,皮肤白嫩仿若透明,没有一丝皱纹,一双丹凤眼睛有说不出的风情,只是气色却不怎么好,一副病殃殃的样子。
“晨儿可好久都没来看过本宫了。”贤妃有些伤感。
“今天这不就来了么,您看,还给您带来了最好吃的糕点。”
沐宛言看出了贤妃很伤心,可宫暮晨却一点反应也没有,忙拿着自己亲手做的糕点递给了贤妃娘娘,转移了话题。
贤妃娘娘倒是亲和的很,微笑着接过沐宛言手里的糕点。
两人就这样说说笑笑,聊了整整一下午,贤妃娘娘的气色也好了许多,直到日落西山,沐宛言才和宫暮晨离开了淑仪宫。
“谢谢你,母妃已经很久没有这么开心过了。”回去的路上,宫暮晨对沐宛言说。
“我就说吧,贤妃娘娘平日里太闷了,你平日有时间就多去陪她说说话。”
说到这里,沐宛言眉头一皱,贤妃娘娘虽说看起来脸色煞白,气色不佳,但刚才自己递给她桂花糕时趁机摸了一下她的脉搏。
脉象平稳,虽说略有虚弱,但并没有严重到外界所传的时日不多那种境地。
不过也正是这奇怪之处,才让她没有贸然开口说要帮她调理身体。
而且贤妃娘娘看起来性格温婉,并不像宫暮晨所说的那样,脾性怪异暴躁。
难道是他不想让自己见贤妃娘娘,还是这其中也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沐宛言一时失神,直到宫暮晨喊了她几声才回过了意识。
眼前的男子依旧像她第一次见到他时那样,温和得像冬日里升起的第一缕阳光。对呀,他是这么明媚的男子,自己怎么会突然怀疑他呢?
沐宛言瞬间就笑了起来,只当是自己被陷害得多了,变得草木皆兵。
沐宛言忽然绽放的笑脸,看的宫暮晨一呆,心底某个地方也跟着开了花。
“王妃娘娘留步。”
这时,贤妃娘娘唯一的婢女秋月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
“贤妃娘娘送您的回礼您忘了拿了,还好我紧赶慢赶地赶上了您。”
说着,秋月将那支上好的碧玉簪子递给小月,就准备离开。
“等一下。”看着秋月的背影,沐宛言突然叫住了她,“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王妃娘娘说笑了,奴婢自小就跟在贤妃娘娘身边,从未出过淑仪宫,您怎么会见过奴婢呢!”
秋月向沐宛言又行了个礼,遂头也不回地走了。
“你见过秋月!”宫暮晨疑问。
“没有,只是觉得眼熟,不说了,天色已晚,我要回家了,你也早些回去歇息。”
和宫暮晨道了别,沐宛言和小月就上了马车,一路出了宫。
回家?墨王府已经是你的家了么?
那我的呢,我的家又在哪里,是风清宫?还是淑仪宫?还是北耀?还是安和?
天下之大,我竟然连个家都没有,不过没关系,马上,我——我就有“家”了……
直到沐宛言的马车消失不见,宫暮晨依然站在原地,天色越来越暗,暗到暮色遮蔽住——看不清他脸上的神色。
直到回了王府,沐宛言依旧想不起来自己到底在哪里见过秋月,可明明她的那张脸,她的一举一动,她都感觉格外熟悉。
“您怎么自宫里回来就魂不守舍的?”
小月边忙碌地擦着桌子边和沐宛言搭话。
“没什么,就是觉得秋月特别眼熟,又想不起到底在哪里见过她。”
沐宛言随口回答。
“听说她是贤妃娘娘从娘家带过来的婢女呢,从小就在北耀皇宫长大,您怎么会见过她呢?”小月继续擦着桌子。
“贤妃娘娘的娘家?”
“安和国啊,贤妃娘娘以前是安和国的公主,也就是安和国现在皇帝的亲姐姐。”
“安和国?”沐宛言一声高呼,吓得小月把抹布都扔了出去。
“你怎么不早告诉我。”沐宛言嗔怪小月。
“您也没问啊!”小月可怜巴巴地弯腰拾起了被甩出十万八千里的抹布片子,出了门。
沐宛言呆呆地坐在椅子上,脑子像炸裂了般一脑门子浆糊。
怪不得她觉得秋月眼熟,因为她竟然和春草——那个早已经被她遗忘了八百万年的背弃她的婢女长得极为相似。
可春草明明是和那群要劫持自己的劫匪是一伙儿的,并不是安和国人啊?
真的是剪不断理还乱,沐宛言揉了揉有些痛的脑袋回了卧房,还是先睡一觉再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