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歌
由于衰沉时期诸种因素的影响,在复兴之前及其初期,诗歌比散文更加衰弱。诗歌主要依靠艺术美,而在那个时代,它却完全缺乏这一点,有的只是玩弄各种语言和数字花样,它的存在还不如没有。当复兴的曙光浮现,东方打开双眼看到了自己的衰落,通过与西方文化和思想的交流看到了艺术美的实际,于是便开始致力于诗歌水平的提高。在这一领域中它的进展可分为如下两个阶段:
传统阶段(复苏和觉醒阶段)诗歌复兴的第一阶段是觉醒时期和复兴运动,它主要依靠思想、内容、想象和传统的阿拉伯风格。它又可分为两个时期:受衰沉时期影响的传统时期和模仿阿拔斯传统时期。
受衰沉时期影响的传统时期:初期的复兴是“获取”的复兴。人们致力于获取知识和文化,当时诗歌的进步只表现在它是衰沉和复兴之间的桥梁。那时的诗人不了解西方的方法,也不具有能使他们摆脱怪诞羸弱的真正阿拉伯诗才,他们的诗歌枯燥乏味、表达低拙。这时期的代表诗人是:黎巴嫩的尼古莱·图尔克、布特拉斯·卡拉迈;埃及的伊斯玛尔·赫萨卜、哈桑·阿塔尔谢赫、阿里·达尔维什;叙利亚的艾敏·琼迪谢赫。这些诗人大多是埃米尔们的御前诗人。他们主要写一些恭贺、悼念、或为某房舍、某清真寺作志的应景诗,或是写一些并非出于真心、既不动人也无创新可言的所谓友善诗。
模仿阿拔斯传统时期:19世纪中叶,社会生活和文明程度有了发展,文化的诸种因素变得充分起来,文学家们精通了阿拉伯语,这时他们很快了解到自己落后的原因和弱点所在。古诗人的诗集出版了,它有助于年轻诗人了解古代,特别是阿拔斯时期有成就诗人的诗歌。他们开始模仿古人,摈弃自己时代或以前时代的诗歌。他们主张表达精确、语言雄浑、内容丰富、诗意纯真、结构精良,尽管还没有完全摆脱衰沉时期的某些影响,如写五句诗、增行诗、作志、玩弄语法修辞游戏等。这一时期的诗人们完全模仿古人,他们的诗中缺乏个性和创新。他们每个人在创作诗歌时,都以一个或几个古代诗人为模式,照摹他们的风格、内容和主题,几乎一丝不变。他们差不多完全不考虑自己的时代已不是古人的时代,自己的环境也不是古人的环境,因此他们的诗歌脱离生活、脱离社会、脱离他们所处环境的各种问题。除极少数外,这些诗歌根本不表达内心要求,它不代表能创造优秀诗歌的真正复兴。这一时期的代表诗人是:黎巴嫩的纳绥福·雅兹基谢赫、优素福·艾西尔谢赫、易卜拉欣·艾哈达布谢赫;埃及的麦哈姆德·萨米·巴鲁迪。
革新阶段(真正复兴阶段)东西方联系曰益加强,东方人士从西方文学和文化中获取了足够营养,他们开始批评东方在旧传统束缚下的混乱状况及其倒退倾向。他们认识到了自己的思想及其要求与古文学及其内容之间联系上的不足。他们认为文学应该成为时代的镜子,应该打上生活的印记。复兴是复苏、觉醒的产物,是综合性文化和对西方文学的了解的产物——尽管有些人对西方的理解只是指希腊思想,是个性的产物。这一阶段中有三大派别:承启派、过激派、创新派。
承启派:这一派主张革新,但要使它建立在古典阿拉伯文学的基础上。它认为新文学不能割断和过去的联系,它应该从西方文学的宗旨和方法中获益,而用纯粹的阿拉伯方式和地道的阿拉伯语表现出来,应该具有适应环境和时代的阿拉伯色彩。这一派保持了阿拉伯风格,又企图从西方的方法中获益,它的革新一直软弱无力,范围狭小。这派诗人们作诗不是为了表达一种哲学或一种信仰,或对自然的热爱,也不是为了传播文学上的某一种新流派。这个派别没能引起革命,它的诗歌多数是应景之作,诗歌收在集子里,彼此既无联系,又无相同主题。这一阶段在19世纪末和20世纪初的代表人物是阿卜杜拉·布斯塔尼谢赫、艾哈迈德·邵基、哈菲兹·易卜拉欣、马鲁夫·卢萨菲、哈利勒·穆特朗。这一阶段的革新努力中有诗剧的创作,如哈利勒·雅兹基谢赫和艾哈迈德·邵基的作品。
过激派:与承启派同时及之后,尤其是第一次世界大战后,存在着另一个派别,它与西方及解放了的美洲人民的接触极为密切,外国人对它的影响强而有力,他们的外国文化比自己的阿拉伯文化还高。他们从西方诗人那里借鉴和吸取思想、感情和意境,他们对西方文学的赞叹和向往甚过于阿拉伯文学,因为他们认为它最能反映自身的内心生活和现实生活。由于黎巴嫩人和叙利亚人于1908年制宪失败后遭受的苦难,由于世界大战,这一派走上了浪漫主义倾向,它特别效仿法国的浪漫主义。有些人达到这样的程度,以致他们诗歌的许多代表作,就像是对某些西方样式的翻版,只不过是一种蹩脚的翻版。这一派甚至主张完全抛弃古阿拉伯传统,全盘接受西方生活和西方文学,对一切阿拉伯的旧东西和许多东方传统进行全面彻底的革命。他们的文学脱离他们的环境,脱离他们民族的情绪和表达思想、感情的方法。这一阶段最突出的代表人物是纪伯伦·哈利勒·纪伯伦。这一文学的产地主要是黎巴嫩和海外。它的特点是风格明快、富于音律性和想象力,尽力创作自由诗,鼓吹自由和对被视为神圣的旧传统的革命,但制作欠精,表达亦不够细腻。
然而浪漫主义倾向很快消失,代之而起的是另一种倾向,这是对脆弱的浪漫主义和造作的阿拉伯文学的一种反动,我们指的是象征派。它的创作方式无力表现新生活,于是寻求象征性和晦涩的表达。在诗中揉进了近代文化带给他们的思想、抽象的概念,它注重具有音律性的浅显词句,在多数时候竭尽全力写好诗歌只是为了使它能歌唱,它过分追求通俗流畅,以致陷入惊人的语言错误和低下到可笑的地步。这一阶段的代表人物是柏什尔·法里斯。应当说,这一象征文学中也不乏某些优美的诗句,但总的是一种彷徨文学,特别是运用它的是一些缺乏诗歌才能的诗人,因而它和他们一起堕落到荒唐可悲的地步。阿巴斯·阿卡德说得好:“为表现细节和隐秘,象征主义是必要的。但它从必要出发走向有害,它变成了无明确因由的存在,它的口号是为象征而象征,为隐秘而隐秘,为虚拟而虚拟。”
创新派:与这些倾向各异的派别存在的同时,还有第三派,它致力于把诗歌引向正确的艺术道路,使它脱离调情谐谑、赞美恭维、无效模仿、庸俗鄙下,而关心整个社会,追求文学中的人道主义方面。这一运动的先驱有优素福·埃素卜、萨拉赫·拉巴比迪、艾敏·奈赫莱、伊勒雅斯·艾布·舍伯凯、法齐·玛鲁夫、阿里·麦哈姆德·塔哈、艾哈迈德·扎基·艾布·萨迪……
创新诗歌走过了这一值得称道的阶段,一直到赛义德·阿格勒、萨拉赫·莱布基、欧默尔·艾布·利萨、鲁什迪·玛鲁夫及其他一些具有高度思想、强烈个性、优异诗才的人,他们的诗歌内容涉及人的一切活动,力图使诗歌有强烈的思想性。
无需说明,这些不同派别中的一些诗人倾向于传播人类丑行,公开以低下的方式鼓吹追求尘世享受,降低了艺术产品的价值,散布了腐败。
如果探讨一下诗歌内容及其艺术,我们可以说,在初期,它还停留在古代的赞颂、悼念及其他内容上。后来,由于文明进步和社会状况的变化产生了政治诗,它表达东方人民追求独立、从一切暴虐和殖民主义压迫下获得解放的愿望;又产生了社会诗,它反映人民的痛苦和社会弊病,主张解放妇女、教育儿童、揭露赌博的害处等,还经常谈论爱国主义、对受苦难者的同情;又产生了戏剧诗和叙事诗,叙事诗比较长,有时带有社会和哲理倾向。诗中还尽量涉及近代主题和新发明,如火车、潜水艇、飞机、气球、电等。
在诗歌形式方面,大部分诗人保持了传统诗律,但倾向于轻快和简短。有些人,特别是革新者,效仿安达卢西亚“穆沃什哈”体诗的作者,作诗不受一个韵脚的限制,在不同的诗句中变换韵脚。另一些人则试图创作自由诗或散文诗,如像过激派革新者所做的那样。
以上就是近代诗歌复兴经历过的重要阶段。我们无需提及这时期在守旧派和革新派之间的激烈斗争。只需说,走向正确的革新的途径是:掌握阿拉伯古典文学的艺术、表达方式及其纯正的语言;其次,不断接受不同内容和风格的两方艺术影响,要真正深入地了解西方文化,而不是肤浅地仅仅满足于某些题目、图像和内容。我们的诗人们应当努力去获取包括哲学、社会学和文学、也包括古代遗产和近代成果等各个领域中的广博文化,用这种文化去培育真正的阿拉伯诗歌的才能和经过实践锤炼的扎实的语言,这样他们才能为这个国家作出真正的贡献,才能为它提供不朽的诗歌瑰宝。我们在一些诗人那里看到了这一努力的成果,目的并不是不能达到的。
艺术散文
散文的发展这一时期散文的发展比诗歌范围更广、影响更深、取得的成就也更大,因为它的作者们所获得的文化知识更广博。
初期,散文受戛迪·法笛勒和他以后的雕文饰辞家们的风格的影响——他们在写作中偏重词句甚过内容,偏重形式甚过艺术美。作家们在写作时受音韵和各种修辞方法的束缚,对同一个意思的表达往往堆砌一大堆词藻,这是因为他们无力创新,思维、研究和分析能力都受到局限。在写作上,总的是文笔低拙、内容晦涩,疏漏之处比比皆是。这不奇怪,因为这时离衰沉时期很近,还不具备复兴的充分条件。这第一阶段是复苏和觉醒的阶段,尽管在能力和手段上都显得不足。
19世纪中叶,东西方交流加强,并取得成效,印刷所开始出版书籍和报纸,其中有从西方文学中翻译的,也有像《卡里莱和笛木乃》及贾希兹的作品等阿拉伯古典文学书籍。学校大大改变了东方文化的面貌,东方人睁开双眼看到了世界艺术和西方的写作方法。于是在东方,在保守派和革新派之间展开了激烈的争论,但胜利属于革新者。他们认为旧的阿拉伯形式已不足以表达现代生活的一切方面,他们注重内容甚过言辞,注重分析甚过雕琢。但写作仍未获得完全解放,作家认为有时他必须使用雕饰手段,使文章上韵,追求修辞,以适应环境。这第二阶段是可称道的努力的阶段和真正复兴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