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念?你这是……”他的疑惑,消失在口中。薄唇越抿越紧,最终变成了一条血色尽褪的白线。
这一刻,所有的想法在天翻地覆。
这一刻,所有的念头不为所控。
他多想用最快的速度,冲到她面前,问她是怎么一回事?为什么眉眼之间无不透露着幸福的她,当着他的面前,表现出了对新生活的浓浓期待、对新丈夫的极度满意,却要在公文包里,放上一瓶这样的药。
就算是用自损的方式,也要避免新生命的诞生。
这算是什么?她是想要止损吗?
凌景曜竟有一种冲动,立即去找锦念,当面拆穿,问问她这又是怎么一回事。
可是,她会说吗?会把他当成了信任的人,把遇到的委屈和经历过的艰辛,全都告诉给他知道吗??
他和锦念之间,一直都隔着许多的不信任。在她心里,他才是那个最应该防备、远离,甚至是老死不相往来的家伙。
凌景曜一时气急,高高的举起了手,下一秒就打算将避孕药重力砸在地面,不让它有任何机会去伤害锦念的身体;可是,一个念头,突然滑过。若是锦念没了这药,而又怀上了别的男人的孩子,她会怎么做?会不会在心力交瘁之后,而选择更加可怕的方式,去中止人生之中可能带来的不行?又或是在满心不情愿的情况下把孩子给生出来,用尽人生最美好的数年时光,去弥补这个过错……
凌景曜的眼前,仿佛已经出现了锦念面色疲惫、容颜苍老,不适的依偎在公园的长椅之上,凄凉而萧瑟的画面。
什么事,全都不能去过度联想。
想的多了,就会觉的生活就是,一个耳光接着一个耳光,将人从美好的幻觉之中打醒。
他不能接受锦念落魄到那般凄惨的境界,所以……
凌景曜在不知不觉间已走到了轮椅旁边,他慢慢的蹲下来,瞳孔之中的凝重和复杂,简直是要将他给压垮了一般。
就保持着那样的动作,思考了很久很久,凌景曜有了决定。
他小心的将公文包拉开了一条缝隙,并将药投了进去,之后拉好。
仿佛这盒避孕药从来没有掉出来过,也从来都没有被人察觉到的那样,安安稳稳的呆在它本来该在的地方。
咚咚咚--
有人在门外,轻而有节奏的敲打着门板。
凌景曜站起身来,缓慢的走回到自己的座椅上去。
他才坐好,门已被人从外,轻轻的推开了一小缝隙。
小野的声音,传了过来,“凌先生,张律师想要见您。刚刚打您办公桌上的内线电话,没有人接听。”
若不是重要的事,也不好随随便便的采用这种办法直闯总裁办公室。
小野和张律师全都不是鲁莽草率的个性,这一点,凌景曜心里有数。
“他进来,你也进来。”凌景曜是能坐到了今天的这个位置,当然是个极度善于自控自律的男人。
时间不多,他已变回平时的样子,没有人能从他的脸上,发现端倪。
“是。”
小野回头说了一句话,接着将门推的大了些,走了进来。
张律师跟在她身后,手里抱着一台笔记本电脑。
“小野,你亲自走一趟,把轮椅和东西送回给锦念,当面交给她。”凌景曜吩咐。
“是。”小野过去,推了那台轮椅。
眼神在放在轮椅正中的公文包上停留了很久,再若无其事的走开,从她脸上再看不出任何情绪来。
等到小野离开,张律师亲自走到门边,谨慎的将门关紧,之后才回到了凌景曜的身边。
“什么事?”凌景曜的心情很不好,像张律师这种在身边呆的比较习惯的老人,用眼睛看不出来,却是能够感受的很明白。
“您要我去调查的事,有眉目了。”
张律师平时言简意赅,今天就更是直奔主题,多余的废话一个字没有。
他把笔记本电脑的屏幕掀开,屏幕上有一组组的调查数据,已全部开启,分门别类的准备妥当。
“锦家夫妻失踪了,跟他们一起失踪的还有他们的女儿锦佳人。锦家的大儿子正在拘留所内等待调查,之所以被关起来,是因为他在几天前,曾经试图强暴自己的妹妹。”
凌景曜的神情,一下子变的极度骇人。
张律师头皮发麻,“他试图强暴锦念。”
“找死。”凌景曜的手臂,用力的一挥。
桌上的水杯,在他的大力之下,扫出老远,砸在了墙上,摔了个粉粉碎。
张律师虽然身经百战,见惯了各种场面,可也终究是个会担心、会恐惧的普通人啊,遇上了这样的状况,他的心脏不由的拧紧。
不过,也仅仅是这样子了。别人能逃开、躲开、避开,他却是不能。
“我无法联系上锦家夫妻,就去查了一下相关的数据,有了一点点发现。”
张律师紧张的又一次推了推眼镜框。
“说!”凌景曜的眼中酝酿着的是可怕的狂风暴雨。
张律师清了清嗓子。
“十几年来,除了付给锦家用来抚养锦念长大的费用之外,所有的单独给锦念的那一部分生活费,九成以上被锦家夫妻做了手脚,截留为己用。”
“四年前,您为锦念准备的礼金,也全部被截留,锦念并没有拿到。”
“几个月前,您让我交给锦念的那笔离婚补偿,当天有人去兑换转账,我调取了银行的监控镜头,发现是锦家夫妻在操作,所以,我有理由确定,这笔钱锦念也没有拿到。”
“我用上了一点法律之外的其他手段,调查了锦念的银行账户,并且拿到了流水交易记录,从数据上来分析,锦念的生活一直过的非常拮据,她的支出极度节省,也无大笔的额外收入进入。从中可以判断,锦念已经过了很长时间清苦的日子,一直都是自己靠自己,活的很艰难;而您的善意,并没有传递到她身上。”
“这也可以解释了,为什么锦念不顾着身体,疯狂的在工作赚钱;看来,她是真的需要钱,而不是之前以为的性格要强,要努力的在职场闯出一片天地。”
凌景曜的表情,已经不仅仅是要用想杀人来形容了。
张律师真心是不想继续再报告下去,这事儿但凡有另外一个人经手,他也绝不会选择亲自来到凌景曜面前说这些。
他现在是全身冰冷,毛骨悚然。
“没有人去负责监管吗?”凌景的话语冰冷的从齿缝之中挤出。
“有人监管,我也有亲自审查每年递上来的报告,不过,直到今天为止,从纸面上的数据看到的东西,并无不合理之处。”
“我怀疑,我们派出去的监管,收了好处。”
严格来说,张律师自己也是难辞其咎。
他太忙了,公司的事,律所的事,每天见形形色色的人,处理大的、小的纠纷。
锦念这边的工作,对他来说,只是日常生活的一部分。
有凌景曜的重视,张律师对锦念当然也会比其他人更重视一些,可毕竟也是有限的。
他的解决办法是找另一个监管人,时不时以好友的身份去锦家晃一圈,带他看看锦念的状况。
却不想,担心经常有生人出入锦家会让锦念生出怀疑,所以才一直委托同一个人去处理,也就是因为一直是同一个人,才给了锦家夫妻机会,让他们将监管人也拉到了自己的阵营里去,同流合污。
凌景曜一直没说话。
张律师忍不住端起水杯,自己喝了一口,平静了情绪只后,才能说下去。
“凌先生,我失职了。”
推脱责任,不是他的习惯。
张律师这会儿心情发沉的厉害,他是最清楚内情的人。就是因为最清楚凌景曜有多重视,才觉的遍体生寒。
十几年的寄人篱下啊,日子过的不好,还得看养父母的脸色。
以锦家夫妻的这种没底线的人品来看,在他们不能关注的时间里,锦念能好到哪里去呢??
凌景曜捏了捏眉心,“你的意思是,锦家夫妻在挪用锦念的生活费,锦家长子试图强暴锦念而被警方抓了起来,锦家的女弄伤了锦念,让她坐了几十天的轮椅,到现在还不能恢复自由行走;是这样吗?张律师?”
“呃--是的。”张律师简直无语了。
十多年前,有好几处选择,怎么就选了这么一户人家给锦念作为新家呢?
瞧瞧这一家人的做法,简直极品了。
哪怕有一个省心的也行。
真是一黑黑一窝,没一个好东西。
“很好,很好。”凌景曜在深呼吸。
不停的靠这样的方式,来平息愤怒之火。
看的张律师心惊肉跳,担心的不行。
“我会让他们付出代价。”凌景曜的双眼之中一片黑暗之色。
“是。”张律师是一个字都不敢多劝了。
事情发展到了今天地步,他都差点被搅进去,一起承担凌景曜的怒火了。
还说什么呢?
那么多贪婪之心,他们注定得为曾经做过事去买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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