晌午时分,韩掌柜背了一捆药材,后边还领了个人回来,那人到家里,上屋中和老太太打个招呼,老太太鲜少见云中的朋友来家里,忙招呼沈璧给热些米酒招待人家。
这人见米酒有些后怕,悄悄和沈璧讲给米酒兑点水,沈璧掩嘴偷笑,南宫大人酒量还真的是差。
南宫清远家不在本地,元宵节无处去,衙门也待烦了,王大人请他去喝酒,他不想去,便上韩家蹭吃蹭喝。
二人在药铺门口遇上,一道来家,恰好饭菜都做得,只需热酒,就可以开动,几人看天气不错,在院中摆桌吃饭。
南宫清远说:“上回那个小柒姑娘你们可记得?”
韩掌柜说:“她怎地了?”
南宫清远道:“明儿我派人去接她过来,既然答应人家,就得办到。届时她住衙门,不过我得请你家玉娘子多与她聊聊,毕竟姑娘家的事情,还是姑娘家去关心比较好。”
韩云中倒是晓得是什么事情,这等难以启齿之事,他作为大夫不好主动询问,看向沈璧:“小柒姑娘那里,可能需要你多多关照,经此大难,不知她有没有哪里不适,当时我是给她喂了药,不过凡事还有万一。”
沈璧略微明白,应下:“小柒来了刚好与我作伴,我这个人闲,乐得帮忙。”
男人们考虑事情偶尔比女人还周全,不是他提醒,沈璧也不会晓得这些。
桌上饭菜简单,腊鸭炖粉条,里头搁了白菜萝卜,一人一碗,嗦起来哗啦啦作响,不过很是奇怪,桌上几人吃饭都很儒雅,沈璧仔细观察,南宫大人与韩掌柜一样,吃饭不发出声响。
大概读过书的人都是如此。
饭毕,南宫大人在院中走来走去消食,韩掌柜洗药切碎,准备碾压成泥,南宫大人走过去问:“这是给谁吃的?”
“是用来给玉娘子治脸的。”
韩掌柜答。
“这么多药,费了你不少银子罢。”
南宫大人看出蹊跷,韩掌柜居然肯为一个小丫头花这么多银子,又不是他媳妇,他咋这般上心。
“玉娘子是我妹子,这点银子有何不能花的。”
韩掌柜反问他。
南宫清远慢悠悠地“哦”了一声,想起自家妹子,若是自家妹子脸烂了,他也肯为她花银子,的确是这个理。
他喝了不少的酒,走着走着酒劲上来,头脑发晕,见一间卧房的门开着,不大招呼就进去呼呼大睡,沈璧洗了碗过去一看,大人在她床上四仰八叉,睡的可香了。
她给大人盖了棉被,轻轻阖上房门,韩云中已经把药碾成糊状,装入罐中。
“玉娘子,明日我给你治脸,你最近可是刚来完月事?”
他直接问道。
沈璧脸红道:“嗯,刚来完。”
他说:“那就可以,若是来了月食,万不可动刀,容易流血不止。最近饮食清淡为宜,不可碰生水。”
“嗯,我都记着了。”她道。
“你可害怕?”
他问。
“有点怕疼。”
她说。
“我给你配了一副麻沸散,下刀时不会那么疼。”
他说。
沈璧心底很是雀跃,脸真的能好,那点疼也不算什么。
这副药费了他好些银子,加上先前南宫清远给的麝香,这副药可是价值上百两银子,既然动了刀子,就一定要成功,他仔细核对了各类药材的分量,确保万无一失。
谁知元宵节当夜飘起了雪花,路面铺着一层白绒绒的花朵,沈璧刚把炉子灭了,准备出门过元宵,就看见落雪,低声惊叫一句,老太太和韩云中都看见了飘雪,二人都说“瑞雪兆丰年”。
南宫清远醒来时已是黄昏,外头飘雪,他连打三个喷嚏,手插袖笼,韩云中道:“大人,我家人晚上去逛夜市,你可要一同去?”
南宫清远摇头:“本官晚上有要事办,我派出去的人快回来了。”
“是抓乞丐的那件事?抓到了?”
韩云中问。
“嗯,正是那件事。晚上能到衙门,我要连夜审理此案,今儿元宵佳节,就不打搅你的雅兴,你陪玉娘子她们去逛逛罢。”
南宫清远说道。
韩云中低头沉思,看见身侧的小丫头,他道:“那就不请大人一块过节了,有什么事,您派人来寻我就是。”
南宫清远披上斗篷一个人优哉游哉离开棺材铺子,经过前厅,看见那日牛四死的位置,心想这一家人也不怕邪,还敢在这住,也是厉害。
韩家人各自穿戴好最厚实的衣裳,唯独韩掌柜韩云中还是一身薄衣,风度翩翩的模样惹人艳羡,他体格坚实,不怕寒冷,将自己的斗篷让出来,给玉娘子穿戴,玉娘子这回穿上时陡然发现,韩掌柜的斗篷比原先短了一大截,在她身上刚刚过小腿。
她低头奇怪地看着这件斗篷,问他:“掌柜的自己剪了一截?怎么突然短了这么多?”
他道:“我请母亲帮忙裁掉了一截,往后这件斗篷给你穿,里头是皮料,非常防寒保暖。”
她也不知老太太何时裁的,心里暖洋洋,扭头对老太太甜笑:“这么好的斗篷,裁掉一截多可惜。”
老太太道:“云中这孩子不怕冷,他说给你穿,我就帮忙裁掉了。你可得好好穿着,别浪费了他的心意。”
韩云中唇边勾着笑意望她,她的脸颊绯红,轻轻颔首,把手炉塞到老太太怀中去,三人出了铺子,关上门,徐徐往最热闹的夜市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