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家人怕媳妇尸身破了遭人埋怨，虎子把他们都挡出去，如今孩子更重要，他也管不得这么多。
两只白烛静静地燃烧着，厅中只有韩掌柜一人，他面前的尸体脸色微微发白，唇瓣干渴起皮，双目紧闭，他一路朝下解开尸身裹着的衣裳，尸体已经僵化，胳膊和十指都很难动弹，他力气不小，却是绷着气力，怕将尸身弄坏，等衣裳解开，露出高耸的小腹，他发现肚子里的孩子已经入盆，位置非常低了，一直没下来，肯定是胎位不正所致。
韩掌柜闭了闭眼，再次张开眼睛，下刀沿着小腹横切五寸左右，室内陡然弥漫出一股更加腥臭的味道，外头的人都闻见了，他屏息不闻，放下刀，伸手入女尸腹中摸索，抱出一个胎儿。
这胎儿头朝下，只是稍微歪了一些，刚好卡主了头，将他娘活活折磨死。
韩掌柜朝外喊虎子：“快来个人！”
虎子听这声音，心跳的厉害，大步跨进来，看见他手中抱着个面色青紫的小孩，肚脐上挂着一条血色的脐带，脐带绕颈，这孩子快要不行了。
“你来打他！”
韩掌柜拎着孩子的双腿，让他爹来打，虎子举起手来，憋着一股气，“啪啪”两声，重重打在孩子屁股蛋子上。
这孩子皱着眼珠，张开了嘴，微弱地哭出声来。
虎子大喜，哭着说：“孩子真活着啊！多谢韩掌柜！”
韩云中一直憋着气，这会松懈下来，胸口里闷的厉害，直想吐，将孩子交还给他爹爹，叮嘱：“把脐带打个结，剪掉一些，给他擦了身子，找个奶娘来喂奶。”
韩云中返身拿起针线，将女尸的伤口缝合，给她穿好衣裳，便出门上井边净手，准备回家。
虎子把孩子交给他奶奶，跟着韩云中出了家门，二人立在门边，虎子对掌柜的说：“掌柜的，今日之事，我不知道怎么报答你，这个利是本是给你抬棺用的，我加了二两银子，请你收下。”
二两已是很多，韩云中不嫌弃地收下，他手上尚且有血腥味，一直觉得不适，大男人总不能在那么多人面前吐出来，他对虎子说：“希望孩子能长命百岁，我就不帮你们抬棺了，今日我得早些回家，家中还有老母............”
他拱拱手，匆匆离开。
驾着马车走夜路往家里赶，半道上忽然下起瓢泼大雨，路上雾蒙蒙，全是白色的水汽，什么也看不清楚。
他伸手接了点雨水搓搓手，手上的血腥味散不去，这让他发恼，马儿认得路，将他驮到铺子门口。
远远的就见前方有一盏灯在风雨里摇晃，走近了，看清楚那是自家门口的风灯，铺子留了个口子没上板，在等他回家。
韩云中跳下马车，把马儿拴在门口的石墩上，他步入棺材铺，里头黑漆漆的，隐约可见地上两副棺材，他浑身湿漉漉，将大门口的板子给上了，室内彻底黑下来。
“掌柜的，你回来了。”
室内有个女人在和他说话，把他吓了一跳，方才竟然没看见屋里还有人在。
“嗯，文家出了点事情，我回来的晚了。怎么，你怎么还没睡？”
他循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向右手边角落里，虽然什么也看不清，不过他感觉沈璧就在那里。
沈璧的确一直坐着角落里，裹着一块毯子，她打个哈欠，伸个懒腰，说：“老太太不放心，我就说我来等着你，她才肯睡觉。”
韩掌柜走到高几上，点了灯，才照出角落里的女人的脸，她的脸色也不好，和云朵一样白，她眼里有光彩，好像琉璃一样美。
“呀，掌柜的身上是什么味道？”
沈璧嘟囔着，嗅得一股腥气。
韩云中举着灯盏，后退两步，道：“文家孩子出生了，我给接生的，这是血腥气。”
沈璧诧异道：“掌柜的还会给人接生？”
他失笑道：“我只是略懂一些医术，接生倒是没怎么干过，往死人肚子上下刀子谁不会，搁你面前，你也会的。”
还往死人肚子上动刀子了，听上去又恶心又恐怖，沈璧吓得面容失色，有些敬畏他，连连后退几步。
两个人越隔越远，韩云中觉得怪不好意思的，自己吓着姑娘家了，他便道：“能否帮我把皂角找出来，我想洗个澡。”
“啊，好。”
她赶紧拿起地上的伞，冒雨跑到厨房去，找出家里的皂角，韩云中拎着一桶凉水，接过皂角，就去柴房洗浴了。
沈璧等了他一夜，这会早累了，回房歇下后，听得隔壁老太太咳嗽声不断，又起来给老太太端了一壶热水进去，老太太问她掌柜的可回来了，她说回来了，老太太才放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