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想嫁人,若您逼我,我也不会说什么,反正我的命是您家的.............不过韩掌柜不是也说不娶妻的么,若是惹恼了他的话,上回杜若春的事情可还没过去多久,您看他会怎么想?”
“杜若春的事情?傻丫头,云中不喜欢她我也看得出来,不过云中对你可不赖,那与其他人完全不同,你只消听我安排,我一定让他娶了你。”
老太太答。
她心里多少有些不情愿,以为韩掌柜不喜欢自己,强扭的瓜不甜,她是个本分的姑娘,不愿去惹他嫌弃,就这么安安分分的过日子也好,老太太这么安排,她没应承,也不再拒绝,心想,韩掌柜那边拒绝了老太太就好了。
她心里很是不安,上韩掌柜房里时,漫不经心地把汤碗递过去,他还奇怪这丫头怎么突然表情这般严肃,鸡汤泛黄,油脂厚,他吃了一碗嫌这东西腻的慌,便搁了碗,沈璧递去一碗白饭,添了几块肉,一筷子素菜,说:“老太太问起来昨儿咱们在洞穴里的事情,我说韩掌柜生病了,所以............”
他抬眼问她:“所以什么?”
沈璧支支吾吾,半晌才道:“她说掌柜看过我的身体,让你娶了我。”
韩云中心里“咯噔”一下,放下了碗,沈璧以为他生气了,忙解释:“我拒绝了她的好意,我早先说过的,不会逾越主仆之礼,昨日之事,全都是迫不得已,你别担心,只需要拒绝老太太就好了。”
韩云中侧脸看向床板的某一处,哑声问她:“你已经拒绝她了?”
她低着头说:“嗯,我知道掌柜的不喜欢我,你不想娶妻的不是?”
他的喉咙里发出一声轻嗤,自己何时说过不喜欢她了?
沈璧看见韩掌柜探寻的眼神,不知他心里在想啥,沈璧一阵疑惑,又怕他因为这事讨厌自己,慌慌张张的,又说了句“对不住”。
他戏谑道:“你又没什么对不住我的,一直道歉做什么,我不需要道歉。老太太那里我会去回话,你放心好了。”
一听这话,她就放心了。
“好,掌柜的别担心,虽然你和老太太对外都说我是亲人,可是我很本分的,我会老老实实做我的丫鬟,不会肖想别的。”
低眉顺眼,乖巧端庄,她这样的女子,如何让人不动心。
韩云中低声轻笑,她疑惑地看向他,剑眉星目,她越瞧越害怕自己陷进去,忙又垂下了脑袋。
“玉娘子,我有话问你。”
他唤住她。
她端着碗筷,停在门边,回身看他。
“若我娶你的话,你肯嫁么?”
他问。
只当这是一句戏言,她一点没当真:“不嫁。”
韩掌柜眼神黯淡下去,连唯一的那点光都熄灭了,他问她:“是我不够好?”
她浅笑道:“不是的,我若要嫁人,一定找一个真心喜欢我,珍惜我的人,我不想和我娘一样嫁给沈丛或是李原那样的男人,一辈子都得不到幸福............掌柜的若被逼迫娶我,实在没有必要,我不会嫁的。”
他心道,这丫头怎么晓得自己是被逼迫的,怎么确认自己不喜欢她了?
她走出房间,坚信这事就这么不了了之了,依照韩掌柜对杜若春的态度,他同样不会答应老太太娶了自己。
小柒姑娘早就离开了韩家,沈璧上灶房把碗筷洗了,便回屋歇一会,她睡下的时候,韩云中上母亲房里坐坐,两母子许久没这么对话,老太太嘘寒问暖,就怕他有个闪失,他自嘲道:“我从小身强力壮,不怎么生病,这点小伤几日就痊愈,不值得一提。”
老太太说:“我可听说了,玉娘子为你宽衣解带,这么好的姑娘,你不打算娶她?”
他问母亲:“若我不喜欢她的话,您会逼我娶她?”
老太太笑话他:“你是我儿子,你喜不喜欢她我一眼就瞧出来了,这还要问我,不如问问你自己的心。”
这么多年,他第一次松口,道:“我倒是想娶她,奈何我可能七八月就会离开这里,去参军。”
老太太惊讶道:“这么快?”
他点头:“已经托大人找好了路子,直接去北方,找黎远鸿的队伍,我一去不知多少载回家,实在不想耽误一个姑娘的大好年华,所以娶妻这件事母亲看应该怎么办,我实在不知如何才能不对不起她。”
床上的老妪猛地咳嗽起来,仿佛肺腑里的浊气全都要咳出来似的,韩云中俯身为她拍背,待她气息平稳,说:“云中,不能再等等么?至少让我抱上孙子再走啊。”
他苦笑:“一年一次的机会,我再等的话,就怕黎远鸿死在战场上,我没办法亲手杀了他。”
以前是真的不想娶,现在动了心思了,发现还真娶不得了,宿命弄人,谁也玩不过命。
老太太这几日好像身子越发不好,就算不是冷天,咳嗽也厉害起来,他仔细把脉,心事重重道:“娘,你的身子得好好养养,我给你换副药吃。”
老太太说:“我这个身子是没救了,老早就有大夫说我不行,熬不过五十,硬生生的让我熬到了六十,我也知足了,若你走后我没了,你也不必伤心,过好自己的日子,我死了也放心。”
他说:“你还能熬到八十岁的,别急,会好起来的。”
老太太摸着儿子的手,一遍又一遍,不舍得,也不能不放他走。
“对了,玉娘子的簪子寻回来没有?”
“没呢,被凌拿走了,玉娘子昨儿还和我说不要再寻了,说是她爹留下的,她爹也不疼她,再花心思丢了性命就不值当了。”
他答。
老太太让他去柜子拿来自己不常戴的那副玉坠子,这是耳坠,绿莹莹的水色好看至极。
“玉娘子也没啥首饰,好像连耳洞都没打罢,把这个给她拿去戴上,这东西就年轻姑娘戴上好看,我老了,可戴不成咯。”
韩云中捧着玉坠子,他不曾看母亲戴过这个,问:“她没耳洞怎么戴?不是还得打个耳洞?”
“是啊,把她叫过来,我给她打个耳洞。”
老太太说。
韩云中皱起眉毛:“打耳洞痛不痛?拿针穿过去?”
老太太抿嘴笑话他:“你就开始心疼她了?臭小子,哪家姑娘不打耳洞的,别家姑娘四五岁就打了耳洞,没有耳洞的姑娘都嫁不出去你晓不晓得?”
“哦...........”
他把玉坠子搁好,出去寻沈璧,沈璧在柴房睡的正香,被他喊了大半天才开门,揉揉眼珠子,瞧他立在外头,听他讲:“玉娘子,我娘说要给你打耳洞..........”
打耳洞?
她浑身一激灵,晓得打耳洞最疼了,自小母亲要给她打,她不答应,老太太咋突然想起这一茬?
她来到老太太房里,有些担心,老太太招呼她走近一些,查看她饱满圆润的耳垂,捏了又捏,说:“这么好看的耳朵,得配上好的坠子才行,老大不小的姑娘了,咋还不打耳洞?不打耳洞的话,婆家给你的聘礼都会少一大半你晓不晓得?”
她说:“我怕疼啊,打小也没啥钱,打了耳洞也没东西能戴,还打耳洞干啥。”
老太太笑吟吟地取出自己的坠子:“喏,给你,你打了耳洞后戴上。”
她接过去说:“我能不打么?打这东西可疼了。”
“不行,小丫头就得戴这个才好看,往后出门,穿金戴银,让那些长嘴妇都晓得你是我韩家的闺女,不是丫鬟。”
老太太正色叮嘱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