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都城南,广安门。
一门两阙格局的城墙由黄土夯筑而成,外砌灰色砖壁,其上建有广安楼。双阙与主城门楼呈一字型对称平行分布,两条飞廊分别将其与主楼相连。
主城门楼下,三道相同大小的由铁皮包裹的榆木门被漆成青铜色
它们厚重、坚实。深刻如时间,也只能在上面留下浅浅的沧桑。
它们目送了曾经的盛熙王朝的衰败,也迎来了全新的盛熙王朝的诞生。
门内门外,富埒陶白与囊匣如洗仅仅只是一墙之隔。
繁华落幕,沧桑浮现。
京郊外的官道上出现很多破布搭的帐篷,数量之多,星罗棋布,生生将两引宽的官道挤得只剩下一丈。
安子瑾一行人策马走过,只见陋棚里铺的是发霉的败絮草蒿,住的是蓬头垢面、衣衫不整的人,有儿童,也有妇女,有四肢发达的青年,也有面黄肌瘦的老人。一双双浑浊的眼睛黯淡无光,死死盯着城门入口。
孩童饿得啃着衣角,褪色的布料上浸湿一团深色水渍,瘦骨嶙峋的小身板上腹部却微微鼓起;成年人或是吃着树皮,或是嚼着干草,囫囵吞枣地咽下。
“天子脚下不该如此”,安子瑾皱眉。正准备上前询问,安子瑜赶忙拉住了他,示意他看城门方向。
只见一个妇人衣不蔽体,抱着一个麻布包裹着的婴儿,缩着脖子准备混入城内,守城的城门校尉带着城门兵瞬间发现了她,并无情地将她驱逐出去。
推搡之间柔弱的妇人如风中残烛跌扑在地上,死死护住怀中的孩子,止不住大声哭喊:“求求你们,救救我儿吧,他已经三天没吃饭了,求求你们了!”
但是母亲揉碎了血泪的嘶吼并没有打动士兵们的内心,他们更加不可耐烦得让她滚一边去。
安子瑾眉头紧锁,吩咐了一个侍卫前去扶起那个妇人,同时不顾四弟的阻拦,翻身下马走到一个破布棚口,蹲下身来,询问道:“这位大哥,你们是打哪里来?”
被询问的男子上下打量了一下面前的人:一身素色布衣,言行间却是掩盖不了的尊贵之气。
男子浑浊的眼睛微微发绿,转了转眼,开口说道:“从玫郡来的,我们县里暴雨了好多天,大水淹了我们的田。什么庄稼都活不成,饿了只能啃树皮。实在没法了,才奔着京都来讨个命。活着,比什么都强。”
安子瑾默不作声,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同时站起身来,拿过干粮袋递给那个汉子,让他拿去分发给难民们,以老人儿童和妇女优先。
同时安子瑾招了六弟去棚户的另一端询问其他难民。
安子瑜看见他哥又干傻事儿,瞬间急了,说道:“你把干粮给了他们,我们路上怎么办?”
安子瑾一脸“你是不是傻”的表情,“你不是也带着干粮吗?”
安子瑜:……
瞪了安子瑾一眼,安子瑜咬牙切齿地说道,“那我还真是替百姓们谢谢你了。”
安子瑾再次一脸莫名其妙,“谢我干啥?”
安子瑜别过脸去,表示不想搭理这个和自己长了一张一模一样的脸的二愣子。
每每这时,安子瑜就会暗恨为什么安子瑾比自己早出生,明明是双生子,自己却不得不称呼这个又傻又愣的木头为哥哥。
两人言语间,安子皓带回了消息。其他难民所言和这个人所述情况相差不多。只是自辰郡的灾民说那里洪涝的情况更严重,已经有人家户开始易子而食。
安子瑾低声吩咐两个侍卫拿着刻有他瑾字的玉佩进宫传信给太子。
然后他朗声说道:“我是朝廷的命官,闻言尔等受灾,特奉太子之命,前来慰问。干粮和棉被等物随后就到。定会让尔等有妥当的安置!”
语罢,难民们都沸腾了。
原本浑浊的眼睛瞬间燃起了光彩,仿佛透过厚重阴霾终于窥见的日光。
他们互相奔走相告,对太子和朝廷的感激溢于言表。
不消一会,太子的詹事带着物资匆匆赶来。安子瑾收回了自己的玉佩,带着人马再次启程。
“命官老爷!等一下!”
安子瑾勒马回头看去,是方才那个男子,正奔向他们。
安子瑾朗声问道,“何事?”
安子瑜冷笑着,低声说道,“人心不足蛇吞象吧。”
皱了皱眉,安子瑾示意安子瑜别说了。
男子跑到安子瑾马下,突然“咚”一声,双膝跪地。
“老爷,我…请你们收下我吧!我也想为朝廷效力。”
安子瑾正想出声,怕自家三哥犯傻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的安子瑜抢过话头,“你去找那个墨绿色官服的人自荐。”,抬起马鞭柄,指了指正在埋头写写画的太子詹事。
谢过安子瑜,男子匆匆跑向那边。
“瑜弟,你这是为何?”
“你怎知他是何居心?还是请太子哥哥鉴定一下的好。”
琢磨着安子瑜的话,安子瑾了然地点点头,“瑜弟大有进益!佩服佩服!”
安子瑜悄悄地白了他一眼,扯了扯嘴角,皮笑肉不笑地谦虚道,“哥哥教得好。”
安子瑾摸了摸头,还不太明白自己什么时候教过他,却听到安子瑜轻描淡写地说道,“抓紧启程吧。”
一行人继续策马而去。
他们身后,太子宫内直局和典设局的人各行其职:清点灾民数量;纷发馒头、馍馍等干粮;往每个棚子里送被褥等。
一切都在有条不紊中,热火朝天地进行着。
而在他们之后,广安门边。
一个异常矮小的人,身穿黑色斗篷,猫着身子,趁着审核放行的人潮,溜进了城里,直奔皇宫方向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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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剧场:
安子瑜:真是谢谢你了。
安子瑾:谢我干啥?
安子瑜:(咆哮)谢你傻不拉几!谢谢你从小就傻!喊你掏鸟蛋,你就去爬树。喊你捞鱼,你就跳池塘。您能不能有点脑子!
安子瑾:可以那是瑜弟你想要的啊,哥哥肯定要帮你拿到qwq
安子瑜:……(猝不及防一口兄弟情,但是自己却感动不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