豪爽的林飞也不再和安子瑾恭维,转换了话题,饶有兴致地问道,“三少爷你可知大侠是用了什么方法平静了这靖江?”
安子瑾不禁好奇地问道,“是什么法子?”
林飞见他感兴趣,便娓娓道来,“以往治水,都是堵其头而断其尾。奈何这暴雨连月,闸断了的江水全部漫上了岸。凤大侠来了以后不仅否决了这个法子,还让我们把两端断流用的沉水袋全部移走!如果不是相信一直荫蔽着我们的南山仙人,我们还真不敢这样做!你想啊,这要是水漫辰郡,我岂不是成了千古罪人。”
语罢,林飞接着感叹道,“没想到这法子还真的有用,即使是暴雨不断,水位也在慢慢的退下去!”
安子瑾看着江心中间冒了个头的起伏着的沉水袋,问道,“那为何江中仍有沉水袋?”
林飞笑着说道,“这就是更妙之处了!想必公子你也知道,靖江在整个殷州地界里,只有我们辰郡是河道最宽的地方,一到浥州将分了流,一部分去了丹郡,另一部分从景郡去了郯州的甘郡,因而整个江南地区,就数我们郡灾情最重。大侠他啊,将搬走的沉水袋以十为一组,以铁链相锁,顺着水流方向竖直置于江心中,而高出水面的再次以锁链连接。这不正是人为地将靖江分了流吗!”
安子瑾也不禁惊叹道,“果真妙极!”
林飞同感地颔首,“南山仙人果真不凡!再加上这两日暴雨渐歇,辰郡是真的逃过一劫了。”
眯着眼望着远在江心的凤初和其他人一同将三四个人高的一捆沉水袋沉入水中,又飞身轻点于上将之与前一组沉水袋锁住。
安子瑾心里百感交集。
话语间,渔船回来了。林飞和安子瑾打了个招呼,便带着另一艘船,同凤初一道搬运沉水袋。
沉水袋异常沉重,船只往来缓慢。一个上午三只渔船只来回了四五趟。
午饭时分,林飞的夫人引着其他妇人一同送来了午饭。
二十来个人一起围坐着,即使是粗茶淡饭,也风卷残云般得吃光了。
和平民百姓一同用餐还是头一回,安子瑾放下了身段入座,但是动作慢了些,只夹住了一根青菜,正呆呆地刨着白饭。
凤初抬眼看见又在发愣的三皇子,不禁噗嗤一笑,夹了自己碗里一片炒鸡蛋递过了过去,小声道,“少爷,你吃吗?”
随着肚子咕噜一声,安子瑾耳环一红,点了点头。
凤初笑着把炒鸡蛋放入他碗里,低声说道,“虽粗鲁了些,但都是至纯至真之人。”
安子瑾一脸严肃地点点头,宛如听了夫子教会的孩童。
见他憨傻的模样,凤初眼里的笑意更深了。
吃过午饭,一群人笑着谢过林夫人等人。
林飞招呼着众人上了斜坡休息。
凤初领着安子瑾亦寻了一棵老树,前者大大咧咧地将布鞋一脱,靠在树干上,眯着眼躲在树荫里就开始晾晒被江水打湿了的脚丫子。
安子瑾踯躅了一下,也席地而坐,出神地看着凤初沾着些许泥沙的细白的脚。
午后的宁静围绕着两人,蝉鸣声悠扬得此起彼伏。坐在凤初边上,淡淡的茶香又飘了来,安子瑾亦闭目。耳边的蝉鸣似乎不那么聒噪了,香而不腻的茶香引领着他,仿佛又回到了儿时午睡于母后的寝殿,渐渐地安子瑾睡着了。
等到他再次醒来时,眼里朦胧着的日头已有西斜之意。
“你醒了。”,一道轻软的声音传来。
安子瑾定睛看见凤初穿好了鞋,正环抱着双腿,将下颌枕在膝盖上,静静地看着他。
“那我便去岸边了。”凤初见他回过神来,起身说道。
安子瑾点头,看着凤初足下轻点一掠而去的背影,突然明白轻功超凡的凤初为什么和自己走了一路。
不过是不想撇下自己又顾及了自己的脚程吧。母后去了的十年,除了大哥、四弟和婉贵人母子,自己已经许久没有感受过这般细致的温柔了。
再次闭上眼,鼻尖的茶香似乎还没有散去,昨日一夜一直宛如惊弓之鸟的安子瑾再次安心地沉沉睡去。
彻眠无梦,忽然感觉到一只略凉的手贴着自己的额头,嗅着茶香,安子瑾缓缓醒来。
尚未聚焦的眸子里映着的是火烧云的余辉中模糊的眉眼,生生地给凤初添了一丝女性的妖艳。
安子瑾瞬间清醒了过来,略带歉意对凤初道,“对不住,睡过了。”
“不碍事,起身吧?大家伙儿已经散了,我们回客栈吧。”凤初抬起贴着安子瑾额头的左手,“草民冒犯了,方才以为殿下发热了。”
安子瑾扶着树干站起身来,“没事。”
凤初也跟着站起来,两人一起并肩向城区走去。
晚风拂面,漫天红霞。久居深宫的安子瑾第一次站在没有朱红高墙的地方欣赏落日黄昏。
侧头看着身旁漫步的少年精致的面孔,安子瑾突然开口问道,“凤少侠,你可以不必自称草民。我们兄弟是微服便衣出门。”
凤初眉眼微弯,“那你也不必叫我少侠。”
安子瑾点头,忽又道,“凤…凤初,你是如何想到那个法子的?”
凤初看着他又呆呆地连名字都念不清楚,无奈道,“治水在疏,不在堵。堵其头断其尾,江水虽没有了来源,却也不能流走。”
安子瑾恍然道,“若只堵其头,江水进不来,但是辰郡上游玫郡的水便失了出口;若只断其尾,江水出不去,辰郡必遭涝灾!”
凤初微笑地看着他,点了点头,这个皇子比看上去更聪慧。
只见安子瑾又道,“那为何要把沉水袋锁在一起?”,凤初尚未回答,他忽然悟道,“袋袋相连,就不会被湍急的江水冲走!”
凤初点了点头,赞许地看着他。
安子瑾喃喃道,“果真妙哉…惊为天人!”
凤初摇了摇头,“天人称不上。只是从杂书上看来的罢了。”
安子瑾恭敬道,“凤初真真是博学多识!”
两人交谈间,已踏上了青石板的街道。
只见昨日还满目萧条的辰郡城里,今日已点起了零星的人间烟火。
生活,正在恢复原状。
回了客栈,安子瑾这才看清店名叫“有间客栈”,在心里默默地叹一句取名的人甚是敷衍,却听见瞌睡连连的掌柜的一反常态,异常兴奋地对着凤初道,“东家来了!”
安子瑾诧异地看着他们,突然明白为何如此暴雨还有药馆开门,为何偏偏只有这家客栈开着门,原来是在等他们;又想到四弟所谓的“店小不怕抢”,只怕是并非如此。
凤初淡淡地点点头,招呼了小二将饭菜送至客房,便带着安子瑾走上楼去。
京都,御花园。
百花盛开,隐隐间可见一个高阶女官服饰朱红色的衣摆,衣服的主人压低声急切地询问道身前的人,“到底什么时候可以事成?”
只听闻一个男子带着磁性的嗓音,“快了。切忌露出马脚。”
女子低声道,“我知道。到时候别忘了你的承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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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剧场:
凤初(递过自己的煎蛋):少爷吃吗
安子瑾肚子咕噜一声,(脸红):吃!
凤初:肚子叫没必要脸红。
安子瑾:我也不知道,它不受我控制qwq(其实是以为凤初要喂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