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宏郎,你听我说……”贺姨娘如何肯放过这个自证亲白的机会,跪上前便抱住孟士宏的双腿哀哀凄凄的哭,“孩子是在你去登州办差事时掉的……”
孟士宏满面惊震,“为何会掉……”
此时所有人不得不佩服贺姨娘的手段,她只是维持环抱孟士宏双腿一言不发的流着泪,又无声凄然的环视了众人一眼,然后突然就要跑去撞柱。
偏偏在快撞上的那一刻昏迷过去,也给了孟士宏抱住她阻止她的机会。
“孟大人……”
“黎都使!”孟士宏今日当着外人的面出了这般丑面上自然搁不住,又被贺姨娘刚刚那梨花带雨的模样蒙骗过,此刻拿出主人的姿态,“今日之事乃孟府家事,还望黎都使务要插手。”
黎平一听便皱眉。
他还没来得及开口便听孟宛清在旁凉凉道,“若我不同意呢。”
“你!”孟士宏本来对孟宛清满肚子的怒火,觉得这个“逆子”越来越不受控还天生反骨,叛逆得很,当下便破口骂道,“你给我滚下去!这里没你说话的地方!”
孟宛清无惧他拿出一家之主的威严,冷酷回应道,“爹爹或许觉得今日之事乃家事,可在孩儿眼中,此事怕是得见官府。”
“见官?!”孟士宏气的胡子都翘起来了,“你这个孽子究竟想干什么?是嫌我脸丢的不够么?!”
“难道爹爹的脸面竟比孩子的命还重要?”孟宛清明知故问,用惊诧受伤的表情道,“刚才爹爹分明是目睹了贺姨娘如何指使她丫鬟强灌我毒药。”
“毒药?!”便是在侧旁听的黎平也大吃一惊,不可置信,“孟大人你竟……”
“胡说!”孟士宏自然不会承认,他涨紫了一张阴沉的面皮气的咬牙切齿,“孟洵!休得当着外人胡言乱语!”
“既然爹觉得我是胡言乱语,不若让白大夫当众验验这碗药不就成了……亦若是……”孟宛清眼角冷冷扫到贺姨娘身上,“让她喝下这碗药。”
“够了!”孟士宏气的够呛,强自忍耐着怒火质问她,“你究竟想怎样!”
孟宛清心平气和,“孩儿要的很简单,不过一个公道。”
眼看孟士宏又要发火咆哮。
孟宛清赶在他之前道悠声道,“还望爹爹息怒,孩儿也不是那等蛮横无理之人,爹爹既想息事宁人孩儿也不会故意跟爹爹作对。”
见她肯退步孟士宏脸色才缓和了些。
只是,孟宛清又紧接着开口道,“孩子这儿有两个选择,还请爹爹替孩子选一个。”
“……”
“一是带贺姨娘见官,反正这碗药乃至堂中诸位奴仆俱是证人,严刑之下必有真相,孩子就不信治不了她的罪。”说到这,孟宛清话峰一转,缓和了不少,“第二个选择便是让她当众喝下这碗药证明无毒!”
便是一直镇定如贺姨娘此刻听了孟宛清的话也忍不住混身寒栗。
她知道孟宛清不好对付,却没想到她不仅如此棘手该狠心时也完全不手软,不像个十几岁的少年郎。
“孟洵!”孟士宏当真怒了,火冒三丈,孟宛清一而在再而三的当着众人的面不给他台阶还要将家丑外扬,他如何能容忍,当下手指她怒吼道,“你若执意如此别怪我将你逐出家门!从此孟府再无你这个儿子!”
黎平跟秋桃等人闻言俱是一震,贺姨娘心亦稳了稳,还好,还好孟士宏是站在她那边的。
孟宛清见孟士宏脸上那一幅恨不得将她千刀万剐的表情便在心内冷笑,难道他以为她稀罕这个藏污纳垢薄情寡义的孟府不成?
可即便她不稀罕,孟府从上到下从里到外也是她跟洵弟的!
其它人休想染指!便是孟士宏也不行!
“爹爹当真要将我逐出孟府?”孟宛清做惊讶状,似乎有些后悔不该如此忤逆。
孟士宏以为她被威胁到,继续强硬道,“不错,孟府再容不下你这般逆子!”
“是么……”孟宛清口中喃喃自语道,也不知在说些什么,原地转着走了一圈后才重新面对孟士宏等人,像是下了极大决心做了重大决定般正儿八经道,“既然爹爹都要将我赶出孟府了,你先不仁,就别怪我不义。”
“你……”孟士宏瞳孔骤紧,厉声道,“你想做甚!”
孟宛清朝宫内方向拱手拜了拜,高声道,“孩儿要告御妆!”
孟士宏气的人都站不稳了,幸好荣管事上前扶住,“你……你要告什么!”
“一告你为父不慈,我娘才死便将我与长姐赶到穷乡僻壤的庄中,受尽刁奴苛待。二告你为夫无情,连我娘的丧期都没过你便续弦!三告你治家不严,宠妾灭妻,嫡庶不分!奴大欺主,漠视家规!四告你不守礼法,先帝驾崩天下缟素,你倒好,竟在国丧期间跟贺姨娘珠胎暗结,你眼中可还有身为朝臣的纲纪伦常!”
孟宛清字字铿锵,宛如金石振聋发聩,直讲的满室鸦雀安静无声。
孟士宏被她数出如斯罪状,一口气倒吸于胸,惊怒之余竟多了几分未明的心慌跟惧意。
因为他知道,眼前这个少年郎再不是那个任人掌控命运的无知小儿了。
“老爷!”在所有人都安静下来的时候,贺姨娘冷静出声道,“既然她先不仁,你也不必再对她仁慈下去。”
什么?孟士宏还沉浸在刚刚孟宛清掷地有声的那番话中恍若未闻。
只见贺姨娘骤然冲到他身侧紧紧攥住他的手臂低声道,“一不做,二不休,反正现在也是在孟府便是将她除去又有谁敢多言?便是黎大人在此又如何?大不了连他一起做掉便是!”
贺姨娘的话无疑让孟士宏趋近分神的脑中定了定,他不由狠下心肠的想了想,随后,看向孟宛清等人的目光也变得狠辣。
“孟大人莫不是要一错再错下去!”黎平于战场混迹多年,会看不出一个人眼神透露出的杀意么,他原本还敬着孟士宏是朝廷命官,奈何他鬼迷心窍竟被一个小妾挑唆的罔顾仁义礼法,“如若孟大人真要做傻事就别怪黎某不客气了!”
他可不是一个人来的,身后还有数位亲侍。
孟府这些手无寸铁的家厮可不是那些战场杀敌的士兵们对手。
他若真一时迷了心窍做出蠢事,他亦不会对他客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