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姨娘亦没想到她手里的底牌份量会这么重,再看孟士宏,他脸上分明有犹豫之色似在重新衡量此事如何抉择。
斩草除不除根,春风吹又生。
她轻轻贴近孟士宏,在他感觉到她的靠近时在他耳边用何怅叹的声音道,“老爷,事已至此,你怕是更要除去哥儿了。”
孟士宏闻言猛得朝她侧目,似在凝思她话中语意。
但听她温软的足以令他提神醒脑的嗓音慢慢道,“哥儿如今搭上了太子这个靠山,老爷便是今日放了她,难道能保证她事后不会怀恨在心伺机报复?”
“……”
“老爷自问对她问心无愧,供她吃,供她穿,还供她念书科举,可她心中想的却是如何毒害老爷的子嗣好将孟府据为己有,她对老爷这般狠心绝意,说明她心里对老爷乃至是整个孟府都没半丝感情……老爷,你可别忘了她母亲当年是如何死的。”
如何死的。
孟士宏经她提起,脑中冷不丁打了个激灵,然后浮现那张与孟宛清何其相似的柔秀脸庞。
所有人都以为她是病逝的,实则呢?
“房嬷嬷。”孟士宏眼眸深闭,再次睁开时一丝温情也无,有的只是赶尽杀绝的狠意。
孟宛清知道,贺姨娘的挑拨果然起了作用。
房嬷嬷在孟士宏的唤声中走出,有些怜悯又同情的看了孟宛清一眼,想当初,哥儿参加完冬猎回来时是何等的少年意气,混身通体俱是张扬自信。
而今……
“老爷,有何吩咐。”
这一刻在孟士宏眼里没有什么虎毒不食子,有的只是斩尽杀绝,“将那碗药端上来给哥儿喝。”
“爹爹,我不曾生病。”孟宛清跪在那儿平平静静,没有濒临死亡前的挣扎。
当然,贺姨娘也没有放松,时刻警惕提神注意,生怕出了一丝纰漏。
孟府最难对付的人便是这位洵哥儿,若是除去她,别的人也就不足为惧了。
房嬷嬷听到要端药后神色都变了,似是有些惊诧讶异,可她不过一介下人,主子既然发话了她能不照做么?只能压下心里那股子良知,“诶”了声便走了。
堂中所有人都知道孟宛清并未生病,而孟士宏态度坚决非要她喝的想必也不过让人暴毙的毒药罢了。
“哥儿。”马三趁所有人心思都随着房嬷嬷拿毒药而分神时凑到孟宛清身边低声道,“呆会儿我冲上去钳制住贺姨娘,到时你逮着机会便跑。”
都到了这种山穷水尽的时刻了……难得他还有这份忠心。
可孟宛清是谁?但凡她还有一口气在便绝不会让身边人为自己受连累,更不会让他们跟着自己置身绝境。
所以,她听了马三的话后只是淡淡的,极淡的笑了笑,“不必。”
“可是……”马三心急如焚,“他们是不会放过你的。”
正说话间,房嬷嬷神情恭肃的端着那碗药走进来了,随着她的走进,堂内所有人的呼吸也跟着轻了轻,似是怕用力一点都会不小心嗅进毒气。
贺姨娘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那碗药,旁侧司林见状早就识相上前接过房嬷嬷手中那碗药。
孟士宏甚至都不给人劝他的机会,直接沉喝道,“来人,给我将洵哥儿绑住!”
“是。”
“你们让开!谁都不许碰哥儿!”紧急时刻马三手里也不知何时多了把匕首,明晃晃的闪着光,挡在孟宛清面前不让那些婆子近她的身。
尽管孟宛清面色一丝波动也无。
“大胆马三!”荣管家见他到这种时候还如此忠心不二的护着孟宛清,怒愤不已,直接吩咐下去,“来人给我将他制服带下去!”
“是!”几个身形魁梧的家丁摩拳擦掌便朝马三围去。
马三眼中亦带着豁出去的表情,凶蛮可怕,“你们谁敢靠近哥儿我便要你们白刀子进红刀子出!”
那几个家丁听了他的话又见他一脸凶相也有些被他的气势震到,可身后却响起司林尖锐的嗓音,“你们谁若不上便即刻乱棍打死!”
她话中的威胁又重新燃起那几个人的胆量,重重叠叠的将马三给围了起来。
就在这时,孟妤的哭喊声在外响起,“爹!不要啊!我求求你了放过洵弟吧!”
方姨娘听见她的声音脸色顿时不好了,又见贺姨娘冷冷冰冰的看了她一眼,心头骤跳,马上扶桌而起冲一直挡着孟妤不让她进来的樱红喝道,“不是叫你看好小姐么!”
“我也想可是小姐她……”樱红声音亦带着哭腔。
再一看,孟妤手中不知何时拿着发簪抵在细嫩的颈脖上,泪痕涟涟,“爹,今日你若不放过洵弟我便即刻死在你面前!”
“妤儿!”方姨娘见她颈脖间那一抹清晰可见的鲜血吓的人都快瘫下,紧忙上前紧声道,“妤儿!你在干什么!快放下!”
“娘!”孟妤对外向来喊她姨娘,今日却哑意嘶声的喊了她一声娘,字字句句俱是哀求,“娘,我求求你了,你就劝劝爹吧,让他放过弟弟……”
弟弟二字传进孟宛清耳中的时候,表面平静,可谁都没看见她冷漠的眸中染了层水色。
面对孟妤以死相逼的维护,方姨娘不可置信之余心底有什么东西被深深刺痛,那是她一直以来没有跟缺失的,她往昔总是忧心孟妤为人太过软弱,却不知,原来她也有这般刚烈的一面。
“方姐姐养的好孩子,原来便是这样连父母之命也不听,一意违抗么。”贺姨娘轻声细语道,两手轻轻在腹间抚着,似是快要为人母般的仁慈。
孟士宏却被她的话激的肝火大恼,一个二个都是这么叛逆反骨!真当他这个一家之主还治不了他们不成。
只听“啪”的一声重响,他手掌用力拍在桌上,“既然你一心求死那便跟这个逆子一块去死!”
“老爷!”方姨娘哀凄的尖喊了声,又见孟士宏铁面无情司林等人已经强制将马三制服,紧接着便要给孟宛清灌药,而门外赫然是孟妤以自残相逼的可怜身影,她一时觉得心头无限凄凉,朝着孟妤所站的方向便“扑通”一声跪下,几乎是从嗓音撕裂发出的泣声,“妤儿!娘求求你了!你放下戴簪子吧!娘求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