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她琢磨着用什么法子进去时一辆华盖马车不疾不徐的行驶来,赶车的车夫只将腰牌亮给侍卫看了眼,侍卫便乖乖的让路为他敞开大门。
想必是很有身份的人吧?
正想着,马车已与她擦肩而过,孟宛清正想侧身让开时车帘忽然被撩开,然后,一双洁净修长的手从里伸出,“上来。”
孟宛清甚至都没瞧清对方长相略微犹豫了下便将手搭在那人掌心。
握住她的手掌稍稍用力她便蹬上去了。
“那个……谢谢兄台了……”孟宛清才说完待看清对方长相时竟怔在那儿了,微启的唇,含讶的眸,无一不在透露她见到他的惊奇。
反倒是沈如锡捧着手中茶盏,不浅不淡的对她笑笑,“好久不见。”
是啊,好久不见。
孟宛清望着他佩戴的冠宇以及嵌在上面的硕大东珠,明润皎洁,光华流转,尽显天家贵胄的气派。
身上随意套了件深竹月色的常服,通身除了腰间坠了根金累丝镶珠石香囊别无饰物,不像与他同是皇子身份的沈曦沈治等手中又是戴着手串又是套满扳指。
原来真正的天家气派是不需要金玉来衬托的,他纵是身无一物,眉宇间的矜贵也掩藏不住。
沈如锡见她目光一直停在他腰间的香囊上,以为她感兴趣便取了下来,“这香囊周身由镂空的累丝花瓣组成,两面均有嵌珍珠花树,叶为点翠,边沿镶嵌绿松石珠一周。”
如他所讲,香囊上下均有丝绳及红色珊瑚珠为饰,中空,一端有一活动插钮,可启闭。
孟宛清见他认真讲解的近颜,竟有些不敢直视,大约这便是传闻中的天子威仪了。
“怎么。”见她又恭恭敬敬的将香囊递还给他,沈如锡略一挑眉,但笑不笑望着她,他不讲话的时候眼神漆黑深邃,却又不是那种以势压人的沉,几分温和,几分柔色,似迷了雾的夜色般叫人张望不明。
孟宛清只觉得他跟从前不同,却又说不出哪里不同,只将头垂的更低,捧着香囊的手势也更恭和,“殿下,我只是瞧着这香囊做工精致,很特别,所以多瞧了几眼……”
“喊殿下,未免太生疏了些。”沈如锡眼中犹有笑意,语意却明确,“既然觉得有趣儿,便收下吧,当个小物件无事时拿来顽顽也好。”
这……孟宛清咂舌,神情也从方才的恭谨多了几分寻常的轻松,“这不大好吧……这香囊太贵重了。”
“于你或是贵重,于我而言却与别的香囊没有不同。”他言语直恳,没有炫耀也没有刻意低调,不过说出事实。
孟宛清喜欢他端持中偶尔流露的这么一份直白,这意味着,他还是将她当做好友的。
“殿下,到了。”随从在外喊了声。
随后孟宛清便听见黎平的声音响起,“参见太子殿下。”
沈如锡掀开帘子时孟宛清还以为他要下去,谁知他却是喊她,“来。”
一声“来”似好友间般的招呼,自然又亲近,孟宛清彻底放松了冲他笑笑也不客气第一个下了马车。
“这不是孟公子么?”黎平见到她时多多少少有些惊讶。
孟宛清跟黎平经过之前那么多次的接触也算是“老熟人”了,看到他后无奈的耸了耸肩道,“本来想进来,但是没有名帖……”
“想进来直接进来就是……”黎平说到一半似是意识到沈如锡也在这儿,不好太表现的跟孟宛清熟络,于是点到即止的对她笑笑。
孟宛清亦心照不宣的予以回笑。
沈如锡不动声色将他俩神色间的互动看在眼里,却是朝正殿方向望去,“不知赵大人可否在府上。”
其实黎平出来是想说赵景行不在,可看见孟宛清后不忍她跟着沈如锡吃闭门羹,于是私做主意,笑道,“在的,大人在三明轩下棋。”
三明轩是赵景行王府大小殿宇中其中一个位置罢了。
沈如锡闻言,轻点了点头,“那便打扰了,有劳黎都使带路。”
“殿下客气了,这些本就是卑职应当做的。”说着黎平便开始为他们带路。
一路上竹影柳树,亭台楼阁,眼下正是初春二月间,园中桃花正开的灿漫,一株株,一树树,绮丽多姿,晨曦下犹如粉色霞光。
孟宛清见几个丫鬟正挎着竹篮在那儿采摘,将花瓣一瓣瓣摘进篮子里。
俗语说:“春吃花,夏吃叶,秋吃果,冬吃根。”
四叔莫非也应景摘花来吃?
黎平在旁将孟宛清好奇的目光看在眼里,见状不觉笑道,“那些花确是大人吩咐下去的,叫丫鬟们采摘枝上最嫩的瓣用以烹制。”
沈如锡随手折了根柳枝与黎平闲聊道,“武则天于花朝日游园赏花,令宫女采集百花,和糯米一起捣碎蒸熟,名叫“百花糕”,不知赵大人是否如法炮制?”
黎平听到武则天这三个字后不觉多看了沈如锡一眼,心里拿不定他是随口与他闲聊还是别有其它深意。
旁侧,孟宛清早已替他答道,“做百花糕有甚意思?依我说,还不如热水一过,酱、醋拌供,若嫌不够风雅也可滚汤,入少盐微焯,可作茶品清供,如此岂不妙哉。”
“我倒没瞧出你还有此等风雅情致。”沈如锡不知褒贬说了声,明显是在与她开玩笑。
孟宛清闻言,嘻嘻一笑,同样也折了枝含珠凝露的桃花,“古人有见柳知春的说法,既然殿下已经折了柳枝给赵大人做见面礼,那我便只能退而求其次,送枝花给他了。”
见孟宛清跟沈如锡插科打诨,黎平方才紧提的心也稍稍放松下,也有心情在旁打趣道,“孟公子,这花可不能随便赠人啊。”
孟宛清就知道他要开这不正经的玩笑,她扬眉环胸,唇角翘起的笑竟比怀中桃花还俏,“黎都使这么说可就误会我的一番好意了。”
“哦,是何好意?”黎平亦笑呵呵看向她。
“桃花意味着姻缘,我呀这是在赠你家大人一段好姻缘呢!”说到这儿孟宛清眼眸灵黠一转,却是趁黎平不经意将花扔到他身上去,顺便促狭了句,“不过我觉得眼下比起赵大人,黎都使更需要姻缘,你这么聒噪得找个人来好好管管你。”
这次,连沈如锡也被她的话逗的忍俊不禁。
孟宛清对上黎平被她调侃的半红不黑的脸止不住抚撑大笑,好不快活。
她笑起来时,眼角的光潋滟似凝在桃花上的露水,晶亮闪烁,微扬的唇淡粉色,一时竟不知是她唇更粉还是花瓣更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