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走到外院后陈昭脚步却未停,一直朝着芦雪斋的方向。
孟宛清越发心神不定了,他这是……莫非知道了?不可能啊,刚才她怕被人瞧见特意绕路往人少的地方去,还回到那个茅房从那儿出来的,不可能有人瞧见。
正想着陈昭已经停下步伐,笑着看她。
“不知昭兄叫我来此是有何事?”孟宛清谦虚问了声,面不改色。
陈昭朝紧随在侧的仆从看了眼,那人识趣退下了,待他退下后陈昭才上前一步,闲聊般问了句,“听说你方才肚子不舒服?”
孟宛清闻言苦笑了声,手捂上肚子,“许是鹿肉没烤熟……”
“如此……”陈昭点了点头,问了些要不要为她请大夫之类的话,她亦客气回复不用,聊着聊着他突然问了声,“不知你刚刚回来的路上可看见面生的人?”
面生?
孟宛清面露狐疑,“什么面生?”
陈昭不好直说,刚才他知道沈曦居然在他们府上被人袭击也是又惊又怒,宣平侯平素守卫森严便是连只苍蝇也飞不进来,何况今日还是他爹爹的生辰宴,府中贵客如云不说,最为金贵的二皇子殿下却在芦雪斋中被人砸破了脑袋!
这叫他们宣平府上上下下如何不惊?如何不怒?!
事关重大,陈昭只能斟酌着问,“就是瞧上去有些面生,又有猫腻的人?”说着怕她误解还解释了句,“方才管家来报,说是府中入了贼子,盗了客人送来的贵礼。”
原来他还不知情……
孟宛清想着心却没放下,万一这是诈她的话呢?思此,她做深思状,想了又想,最后还是摆首,“没看见。”
没看见么?事发时,所有人都到半院来了,后院除了戏子便是奴仆,再有便是因腹疼入厕的孟宛清。
原本想问问她是否看见可看来连她也没看见……
陈昭一时更凝肃,动怒,最好别让他找到对方否则……
“恕我多嘴说一句。”正此时,却见孟宛清在那儿欲言又止的犹豫了下,还是敞开直言道,“一般发生这种事,都是内贼。”
内贼?陈昭微愣,随后却眼绽精光。
是啊,他怎么就没想到这个。
“正所谓日防夜防,家贼难防,你不妨从府中家丁身上查查看能不能查出些线索,若实在不行,也可报官。”她的目的是为了混淆他们的视野,将注意力从外头的人聚集到他们府上的人。
那样的话,她的嫌疑也会越来越少,被抓到的风险也就降低为零了。
也不知陈昭听进去没有,总之面上表情松了些,又跟她闲聊了几句待客不周的话便将她送回前院去了。
回去时,孟宛清感觉到自己后背都湿了一片。
明明天寒气冷,怎这么热?
*
回到前院后宴席也吃的差不多了,一些要事在身的贵客当下便走了,剩下的一些则被挽留吃过晚宴再走。
苏柏便在跟陈昭告别,“实有琐事缠身,否则就留下来了。”
陈昭很是歉然,“没招待好你,改日再登门必尽兴作陪。”
武进在旁看着,不知有意还是无意用肩膀撞了魏中林一下,玩笑道,“苏柏他爹爹不是在你府上做幕僚?有没有琐事你说一声不就行了?将那不重要的交给别人去做,让他留下来陪陪咱们。”
魏中林本就在思索着怎么跟苏柏搭话,猛然听到武进的话,尤其是他话中的阶层等级如此分明,分明是明着轻视苏柏!
一时,怒形于色,却压着脾气反问他,“你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武进明知故问,装做稀奇,“难道我说错了?苏柏他爹不是在你府上做幕僚?”
苏柏听着他二人争论,只字未讲,面色如霜。
陈昭也甚感尴尬,好好的怎就提起出身这件事,可他身为主人自是打圆场不能让他们吵起来,“罢了罢了,不过小事。”
“武进说的对。”就在此时,苏柏忽打断他,心平气和,“我爹爹是在奉恩侯府做幕僚,有什么事,只肖他说一声就是了,我回不回去,不重要。”
“……”
魏中林当真气急败坏,怒上心头,冷冷冰冰注视着武进,他到底什么意思?几个意思?!好端端说这些做什么?!难道他不知道他与苏柏之间关系本就处于危及?!
孟宛清又如何没听出武进言语中的挑拨之意,心中轻鄙他的同时也更厌嫌,却只是上前轻拍了魏中林的肩膀,用眼神示意他,忍住,别说。
多说多错,眼下惟有沉默。
陈昭见气氛冷下,马上提议道,“不若你们到暖阁里打打马吊?消磨消磨时间?我府上豢养了几个伶人,擅昆曲,也给你们解解闷儿?”
武进闻言,抚掌叫好,“妙哉妙哉,待我听听一二,可有我府上那几个琴师曲艺精妙,若是比他们高趣,待我回头回府上便将他们赶了,什么上不了台面的玩意儿。”
说话间,笑嘲明显,含沙射影。
魏中林牙龈紧咬几次欲动怒反驳可都被孟宛清以眼神给制止了。
哪怕,苏柏神色再难堪。
“哎呀,我怕是没那个耳福,还得回府陪家父招待客人。”李书也瞧出了不对,不愿涉及太多,干脆找借口溜开。
如此,留下来的便只有孟宛清魏中林武进跟苏柏等人了。
陈昭领着他们便往暖阁的方向走,直到他们走了好远魏中林仍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拳头紧握。
孟宛清心情复杂的看着他,想劝,然而话没说出口却听他说。
“别劝我,让我一个人静静。”
“……”
唉,孟宛清望着他沉默隐忍的侧脸,不知为何,竟生出几分心疼来。
有些事,难两全。
*
沈曦遇袭的事不过一夕之间便传开了。
最先发现他的人是庆喜班的贵喜,他是在里头打杂的,寻常或是跑腿或是应急的时候顶一顶丑角儿什么的,今日哪里知道如此倒霉碰上了这事。
“回侯爷,我沿途找了砚官儿一路都没瞧见,碰巧看见那里有个屋子便进去了。”
“我是真不知道贵人殿下被人袭击了……”
“……”
贵喜话还没说完迎面便挨了一鞭子,一个瘦长脸的管家阴森的站在那儿,喝声道,“胡说什么!哪有什么贵人殿下!再胡说信不信拔了你的舌!”
贵喜脸上挨了火辣辣的一鞭子,血都流出来了,吓的混身颤栗都快尿出来了哪敢再胡说。
宣平候面沉如海的坐在那儿,眉思沈晦。
究竟是谁?!竟有如此大的胆子敢在他宣平候府出手伤人!而且伤的还是当朝身份尊贵的二皇子殿下!
“禀侯爷,娘娘来了。”
陈昭闻言眉头不禁蹙起,“阿姐怎么来了?她不是还在小月中么?”
话没说完便听见门外响起一道和淑的女子声音,“殿下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