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洵,四皇子殿下,你们没事吧?”李书大约是找了大半圈没找到沈如锡,又在原地等不到孟宛清便找到这儿来了。
看见他,沈治方才舒了口气。
“孟洵,你没事吧?”李书的目光从沈治身上来到孟宛清身上却见她似魂魄离体般神不守舍,一连喊了好几次都没反应。
“许是方才……吓坏了吧。”沈治说话间又喘了几口气,他人胖,动弹间本就比旁人要费力些,加上刚刚遭遇惊险又从马上跌下,体力有些不支。
李书当即伸手将他扶起,又将他扶上马,恰好此时黄克也已经醒了。
“黄克,你护送四殿下出去吧。”李书说着朝孟宛清方向指了指,“我跟她还要去找太子殿下。”
黄克也不知听进去没有,反正是连滚带爬的上了马,“四殿下,我……我们快走吧。”他巴不得早点离开这个野兽出没的凶险之地。
“哒哒哒…………”的马蹄声响,渐渐远去。
“孟洵……”李书凝眉,正要伸手触碰她,她却在此时回过眸来,一双乌黑漆亮的眼珠子像浸在夜色下的古井水,幽幽凉。
他蓦然怔了下。
孟宛清却已经收回了方才的神色,拂了拂身上刚与鬣狗打斗时弄皱的衣衫,敛色起身,“走吧。”
行动之利落,不见刚才的失神。
“你的匕首……”李书见残留在地的匕首,上面还沾染鲜血,捡起来便追上去了。
*
狩猎的队伍是卯时出发的,一路行行走走,收获也是颇丰。
那些贵族们猎了不少野猪、野兔、狼、鹿、狗獾、以及罕见的紫貂、豹猫等,三位皇子们也猎了狐、麝、赤麂、梅花鹿、鬣羚、云豹等。
押运的笼子里一时装满各类禽兽,惹来随行女眷们不时的惊呼。
“瞧,那只紫貂的毛发真好看,若是剥下来做围脖定十分暖和。”周钰全副武装,又是风帽又是围脖只露出一双眼睛,不像出来打猎,倒像是出来避难的。
林婉华听了她的话,不屑的把玩手中九节鞭,“你这么喜欢剥皮,什么时候试试剥人皮。”
周钰正跟同伴们聊这紫貂冷不丁被她一句直怼的哑口无言,面色尴尬,偏偏林婉华是长公主的女儿,长公主膝下就只有林婉华跟林静姝这么一对如珠似玉的女儿,在她面前,她可不敢有任何忤逆。
因而,只能挤出几丝假笑,“我不过是说着玩的……”
“好玩?”林婉华眼神鄙夷视向她,天生的清贵傲慢,“若有人要剥你的皮,你会觉得好玩?”
“……”这下周钰是真假笑不出了,比哭还难看。
一直紧随在后的林静姝赶上她俩后见此情形免不了又劝林婉华几句,“姐姐,周姐姐想必也是有口无心。”
“有口无心。”林婉华转眼朝那只关闭紫貂的笼子望去,吩咐道,“来人,将它放了。”
“放了?”旁边几个相识的女眷纷纷皱目,好端端的为何要放掉?
林婉华做事才不会在意别人看法,口中自有言语,却不知是在跟自己说还是在讽刺周钰,“这紫貂金贵稀罕之处便在那一身皮毛,若失了皮毛,与其它泛泛可见的畜生有何区别。”
知道林婉华是不忍紫貂失去那身淡紫柔滑的皮毛,可她天生刀子嘴,不会说软话。
只有做妹妹的林静姝去替她安抚被怼的周钰了,“周姐姐,我姐姐便是这个脾性,你别生气。”
“哪有。”周钰强笑着,实则握着缰绳的十指已经泛白了,却还是强压下心头怨怒,“我知道林姐姐最是心善了。”
呵,说起来一套一套,不过就仗着自己的娘亲是长公主么?
算什么东西?!
一场风波,便这么无声无息的过去了。
看似过去可场中却有了微妙的变化,被怼的周钰成为了众人冷落的对象,除了林静姝偶尔与她说上几句便再没人理会她。
至于林婉华,策马崩腾,英姿飒爽,倒跟那些狩猎的世家子没什么区别。
她虽女儿身却也不输那些男儿。
“嗖嗖”几箭下去,也猎得一头豪猪、一只小羚羊跟几只野兔。
“婉姐姐好箭法,怕是我们这些女儿中猎得最多的一人了吧。”几位女眷难掩羡慕跟向往的说了句,她们虽跟着出来了却多多少少有些放不开,顾着淑女风范,加上箭术的确不精,不想丢人现眼。
可林婉华却是实打实的学过,也在军营里短暂呆过。
“姝儿,你就在这儿跟她们一块,我去密林那里看看殿下他们怎么还没回来。”林婉华说着便要扬鞭。
林静妹吓的在身后喊住她,“不可,母亲说过不许你去密林那儿。”
长公主如何不知自己这个长女的个性,要强又自负,因此叮嘱林静姝看住她。
可林婉华却不是那等会乖乖听话的人,策马扬鞭便向着密林深处奔驰去。
“最好是,死在那儿。”
周钰望着她渐行渐远的模糊影子,心中暗暗诅咒。
*
未时了,密林里又幽不见光,偏暗的光线透过林木穿透而入,几丝细弱光线。
时间越久,里面便越安静。
近乎死水般的暗寂。
沈如锡早就弃了马,而他本人则隐匿在一株枝叶盘结的古树上,树叉粗壮,足够支撑他在上面窥探这暗林中的一切。
在上面蹲守的时间里他看见几头孤狼、豹子、貂熊等经过,他身形削秀,又藏匿在重重枝叶里,那些猛兽并未发现他。
“殿下,殿下。”李书他们四下喊他的声音隐隐约约传来。
还有孟宛清的,“殿下许是躲起来了。”
“躲起来?为何?”
那个秀挺的少年骑在马上环视四下,背对着他,看不见表情却也能从声音听出她的镇定,“打草况且能惊动蛇,若想猎捕兽王,需在幽暗僻静处隐匿起来才有机会窥探它的形踪。”
“可是这样我们就找不到殿下了啊。”李书声音有些忧急。
孟宛清思索了会儿,跟他说了几句什么,两人又分开去寻他了。
沈如锡望着那少年从容在密林中穿梭、策马的身姿,她是何时变得如此沉着冷静的,从前的她固然也有超越同龄人的从容不迫,只是,经过七峰山一行的她像是打磨过的锋刃,便将锋刃隐匿于刀鞘中,锋芒也藏盖不住。
她迟早,非池中物。
正沉思间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在林中传来,像有什么穿过野草、丛林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