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她将银簪放在石块上,细绒的干草则铺呈在四周,举起另一块石头便用力往上敲击。
像这样反复敲击,若是铁片与石块相撞会产生些微的星火,这些星火若触及绒草则会生火,只是过程相当繁累。
孟宛清尝试了许久一点生火的迹像也没有。
她手都举酸了,额上也布满密密麻麻的汗珠子,这样也好,缓解了身上的寒意,她乐观的想着,又试了半个时辰。
那些停下歇息的牛车已经在准备了,准备出发。
见状她不得不放弃这个法子,银簪果然替代不了铁片,完全没用,她只能用最古老的法子——钻木取火。
她借着隔壁火堆的光亮找来一把顶端尖尖的木削,然后将袖子撕开一道小口子,将里面的绵绒取出了些放在枯竭的木头上,随后用木削隔着绵绒在木上用力旋转。
木棍和木头接触处因摩擦会使得温度越来越高,直至到达火绒燃点,火就生出来了,这种方法对于爆发力和耐力要求比较高,力量比较弱的人就算知道怎么操作,也不一定点燃火绒。
便是孟宛清也只是在书中看到却从未尝试。
“你们看。”隔壁火堆的人看向她,眼中俱是嘲笑之意。
“谁叫她得罪了郡主,也算她识相没来找咱们要东西,便是要了也不会给她。”
“……”
这些声音陆陆续续的传过去孟宛清却一个字也没听见,她全部的心神都凝在眼前,反复用力的旋转着手中木削,直到手掌心热乎乎的像是要着了火一般也没有停下。
额间的汗一颗接一颗的滴下,流到眼眶里,如盐渍了般难受她也没有停下。
反复不停,坚持不懈。
不远处停顿的那辆漆木马车中,有人隔着帘子不动声色看着这一切。
“没想到这位魏世子的这位朋友性格竟如此刚烈要强,不求人,自己生火。”黎平借着帘子的缝隙也看了定点。
他早就认出孟宛清了。
想必坐在他身侧的赵景行亦如是。
他们一路低调便是不想被那群世家子弟认出来,也是不屑与他们同道而行。
“大人,我们要不要邀请她……”许是跟孟宛清有过一面之缘,黎平见她孤身一人没粮没车的,有些可怜。
赵景行最后看了眼帘外那人心无旁骛的取火模样,放下帘子,若有似无的摩挲右手大拇指上那枚玉扳指,“不必。”
有些人,看似软弱可欺实则心高气傲,施舍与她,更像施辱。
她既能不屑一切的徒步十几里,便也能应付这夜色凉薄下的饥与寒。
黎平见烛火下,赵景行手持那卷《风后八阵兵法图》垂首视看,神色淡然,便知他既已说了不施予援肋便不会施予援助。
心中也只能暗暗祈祷孟宛清能早些生出火来。
*
千米之外的丛野边,孟宛清挥汗如雨,两只手都转麻了,却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生怕呼出的气将好不容易生出的火给吹灭了。
许是换了棉绒的缘故,持续旋转数百下后当真嗅到了一股子火星的味道。
然后,看见点泛的星子渐燃起,眼看就要形成火势。
孟宛清喜不自胜却也更屏气凝神,加快力度。
这一次为了防止有风她特地蹲在风口用身躯阻挡住,而火势也由最初微不可见慢慢亮了起来。
“呀,是不是下雨了?”不知是谁喊了声。
孟宛清浑然沉浸在生火的喜悦里并未听见。
然后,她看着火焰慢慢升起火势逐渐变大的那刻天上霹雳啪啦的坠雨,雨点密密麻麻,颗颗如豆,瓢泼一般将微弱的火苗全给打湿了。
一切,不过瞬息之间。
耗尽时久,心血白费。
孟宛清说不清是何感觉,大脑空空的,心头也空空的,面上“啪嗒”的落着雨点,湿漉漉的一片。
“快,快支起帐篷躲雨。”
原本要启程的队伍见骤然下起暴雨,一时改变主意,三两下便支起一个简易的帐篷,所有人都聚到那下面躲雨去了,还能再生一堆柴火。
而他们便隔着柴火幸灾乐祸的看着她。
看她如何狼狈。
孟宛清着实累了,手臂僵麻酸痛,心力费尽之余的疲劳感还有腹中的饥意,“咕咕”的提醒着她,不能就这么轻易被打败。
“嗳,你们看,她走了。”
“管她呢,这黑灯瞎火的又临近山野,出去了指不定被野兽给咬死。”
“……”
那些话渐渐被雨势淹没。
孟宛清混身都湿透了,反正湿也湿了也不去在乎是否湿的更多,她只想尽快找些饱腹的东西,因为是夜间,所以视觉上有些障碍。
她几乎看不清路,更看不见周围事物。
只能凭耳朵听,凭嗅觉闻,再就是用手四下摸索着。
山野间最常见的就是菌菇了,至于野果大多是生长于树上,所以孟宛清也没打算找野果,她一路摸索寻找,摸到熟悉的则放到鼻间轻嗅,或是掐断揉碎,一路行一路便这么费时费力的干着。
半个多时辰后,丛林间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
众人正聊的起兴回头便看见孟宛清从中走了出来,身上沾着泥水,看上去有些狼狈,可她衣摆前却兜着不少食物,有野草,菌菇以及少量野果。
有的野果成熟后便掉到地上,部份烂了,但部份还是新鲜的。
她坐在距离火堆不远的地方找了处还算开干燥的地方坐下,小心翼翼的将找到的食物放下来,为了安放这些东西甚至将衣袍撕下大块,这样会干净些。
“你们看。”那些在帐篷下躲雨的人指道。
只见孟宛清拿着几枚干净的野果走到旁边一汪水洼里,雨水下急,这里也积了不少的水,她也没嫌弃当下便将果子放在里面洗一番。
回去后,坐下来,再从袖中拿出帕子细细擦拭了一番。
随后,拿着便吃。
火光映照下依稀能看见她湿透的发、染了几分污泥的衣衫,却掩饰不去她细白的手跟明亮的眼。
明明这般落魄,却又如此从容。
任何人到了这种时候不该是自暴自弃再不就是向人求肋或是骂骂咧咧怨恨一切么?为何她偏处之泰然,安之若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