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对爹没什么印象,只大约知道他是外公的养子,同时也是他最得意的徒弟,叫南宫独暮,与娘相恋,成亲,最后被上官洛辰和唐门所害。娘不知道这些,爹的尸体找回后,发现上面有唐门的剧毒,就认定是唐门害的,因此灭了唐门;而冷扶摇则是唐门遗孤,她不仅害了姑姑,也害了若风,还害了娘亲。这一切都因上官洛辰一时嫉妒而起,最终,上官洛辰也死在我的剑下,而若风也因此恨我,冤冤相报何时了,最终,受害的,只是自己而已。
拿出上官洛辰死前给我的所谓南宫家武功的秘籍,随手一翻,我不觉苦笑,这就是害得上官洛辰走火入魔甘愿一死的武功秘籍?不过是南宫家功夫入门的内功心法和基础招式而已,想不到在我认为最是肤浅的东西,却将堂堂的上官堡主害得如此惨,正欲将它合上,我却瞥上了它最后一页的句子,笔迹明显与前面页数上的不同,且墨迹是新的,感到奇怪,我不禁开口轻念道:“天地独暮,叶飘零,宛落离,长剑寻迹无痕依;划灭洛辰,上若风,南汐月,寻迹无痕应倾城。”
前后两句完全打不上调,对仗亦不工整,勉强凑合而成,句中的独暮、飘零、落离、洛辰、若风、汐月则是几个人的名字,寻迹、无痕也提到了两次,我不觉眉头微皱,这是上官洛辰写的吗?如果是,他为什么要写这些?还有,这极不通顺的句子是什么意思?
“月儿,你在想什么?”声音突然从背后传来,我不觉被吓了一跳,有人走近,我竟一点也没察觉到,回头看去,是大哥。
“大哥,你怎么来了?”我问。
南宫凌风浅浅一笑:“怎么?这地方你能来,为兄就不能来么?”我一时语塞:“这……当然不是。”
“还生气么?”南宫淩风叹了一口气,并用一只手轻搭上了我的肩膀:“月儿,哥哥们的确不对,只想到自己的事了,完全忽略了你的感受,你生气也是应该的,大哥在这里向你说声对不起了。”
我浅笑:“其实不用说对不起,月儿只是心情烦闷了些才迁怒于你们,你们都给我添了个嫂子,月儿高兴还来不及,要说不好意思,也该是月儿说才对,月儿一直为着自己的事,感到太恼,直到现在,连句祝贺的话都没有,大哥,你不会怪月儿吧。”
“傻丫头,为兄怎会为这点小事计较;倒是你,月儿,为兄想知道你现在心底是怎么想的,刚刚得到消息,上官若风已经继承了上官堡,且对外公布了上官洛辰的死讯,只说是思念已逝的夫人心切,气血攻心,急切而死,却并未提及你。”
我冷笑:“算他还顾及点面子,不然,若是人们知道他爹是被他新婚才两月的妻子所杀,还不知会流传下什么疯言疯语呢。不过这个气血攻心也太假了,姑姑都逝去十几年了,现在才来个气血攻心,人们定会有所怀疑,但也只是怀疑而已,绝不会去查证什么,毕竟这上官堡非常人所能惹得起得,更何况还有个殇清宫呢。”
“月儿,我并不是想要你说这些,为兄只是想问你,你和上官若风现在的关系,你们到底还将怎样处下去,你已经有孕了,况且,为兄也知道你心底是爱着他的,你们俩究竟怎样?你弑了他父,但他也只是将你弄了点小伤,并未杀你,看来他对你也并非无情。月儿,你和他,还有没有可能……”
我知道大哥要说什么,抢先答道:“不会有可能了,早在他将剑搭在我脖子上的那一刻起,就再也不会有可能了,我爱他能怎样?他对我有情又能怎样?我现在有孕了还能怎样?一切都不重要了。”声音越来越小,越来越淡,说虽嘴上是这么说,但我心底却是涩涩的,真的……不重要了吗?
不愿再提及这个问题,南宫淩风看到了我手中拿着的秘籍,问:“月儿,这是什么?”
我无奈笑笑,“爹的遗物,上官洛辰因它而死。”说着,把秘籍递给大哥,他随手翻了翻所谓的秘籍,疑惑道:“这不是我们最粗浅的功夫么,上官洛辰怎会因它而死,他不是你杀的吗?”
“这事说来话长,以后我再细说给你听,大哥,我有处疑惑,想向你讨教一下。”说着,我便将我最先不懂的几个句子给他看,大哥看了,先是一愣,然后笑了起来,说:“看来上官洛辰是甘愿一死的,好像是为了什么事安了心,终于要去见某些人,还祝愿你与上官若风好好在一起。”
什么?我一愣,“大哥,怎么这么说?”
南宫淩风笑了笑:“前面的天地独暮,叶飘零,宛落离应是将他所对不起的人,也是他死后最想见到的人;从字面看来应是爹娘和姑姑,他们的事我听说了不少,应是不会错;这句划灭洛辰讲的应是上官洛辰自愿一死;而其余的句子,就是指你和上官若风了,用寻迹无痕代指你们两个,愿你们永远在一起。”
“那,他是为了什么安了心呢?”我问。
“月儿,看看你的肚子。”南宫淩风说道。我的肚子?难道说……上官洛辰早就看出我有孕了?就为这个,他就安了心,自愿一死?他祝愿我和上官若风?
心底再是苦涩,不知怎样来形容,我和上官若风,还怎么可能?至于这孩子,我还不知道我到底要不要呢。
看出了我眼神稍有暗淡,南宫淩风无奈摇了摇头,轻拍了拍我的肩膀,向外走去,不忘留下一句话:“月儿,别忘了,你现在还是他的妻。”
声音在我耳边回转,我还是他的妻?是呀,我的确是的,还记得他对我说过“只要你活着,只要我一天不休你,那么你终是我上官若风的女人,我要你永远都背着这个包袱,我要你在我的阴影下活着。”
不觉苦笑,我在口中喃喃念道:“我是他的妻……”
是夜,暗喑沉,悲寂寥,酒断肠。
风拂过,白色袍衫飘逸而潇洒,头发零散,长垂于胸前,一路走来,黑色的绾纱挂在门楣,从宽大的门梁上一直延伸到殿堂内,各处白色的纸灯在风的吹动下左摇右摆,不时被熄灭几盏,灯笼上的奠字,更是在此处显得悲凉。
今日,他已接任堡主一职,召告江湖。前来吊唁的人已经陆续离去,站在灵柩前,上官若风心底泛起阵阵苦涩,想不到,真的想不到,与他同床共枕的爱妻,竟会是他的杀父仇人;他冷笑,笑他的家门不幸,笑他的痴傻,笑他的无可奈何,曾有多少次,他将长剑搭在她的脖上,可他却是下不了手,眼看着血迹从她的脖上流出,此时,在他眼中闪过的,竟是心疼,到底,他爱着她,爱得无可奈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