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千年的历史,是数亿万人由生到死穷尽挣扎的一生。再厚重的史书,也记不清他们的悲欢离合。你很难想象有过那么多出生、长大、垂老、死去的生命,他们是活生生的,有血有肉的生命。
他们的悲欢是怎么样的?
他们的一生是高贵或者低贱?
他们为什么笑又为什么哭?
他们爱过人又有过人爱吗?
他们会在理想和现实中挣扎吗?他们会在孤独和喧嚣中彷徨吗?
所有的这一切,那么多笑过哭过的生命,在厚重的史书里不过是寥寥几句一笔带过。更甚者他们中的绝大多数根本就不会被历史提及,只能笼统的获得一个分类。
“光明前1235年,北方联军遇袭,死二十万。”这整整二十万生命竟只有一个“北方联军”的标签。
“光明前2041年,中部山脉战场,禁咒杀敌百万。”这百万不分种族的生命亦同样只有一个“死于禁咒”的标签。
就是这一个个分类,一个标签,写尽了五千年里亿万人的整整一生。
地不会老,天不会荒,只有生命会倏忽而逝。
那些活生生的生命啊,他们的一生他们的喜怒哀乐他们的爱恨情仇,你可有仔细想象过吗?你不好奇吗?
“好奇,但无需好奇,我们就是他们。”埃隆静静的说完这句话,让安静的气氛蔓延了一会儿。看着一个个依然沉默的少年少女,他忽然摊开手,笑了笑说:“好了,今天的课就先到这里。不要想太多,因为你们还有作业要做。”
“啊!”果然这句话相当有效,一下子就将所有人拉回了现实,连绵不断的哀嚎声响起:“我管那些人怎么生怎么死!我管那些人开心不开心!反正我现在很不开心!”
安开始听故事的时候还是上午,此时走在学院的林荫小道上已然是夕阳日暮。皇家学院里的午餐还是不错的,安本身也不挑食,所以倒也没什么不满。
埃隆用一天的时间就说尽了旧时代三千年。安记得当初在圣城自己看书的时候,可是花了好漫长好漫长的时间。当然啦,除了教廷的典籍记载更为丰富一些,同样也是因为安本身的懒散。
“嘿,安学弟。”身后忽然传来喊声,安回头看去正是给自己让座的学长。只见他快步追了上来,和安保持着相同的步伐,说:“正式认识一下,我叫凯德。”
“凯德学长你好。”安偏头笑了笑,问候结束就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反倒是凯德比较健谈:“安学弟住哪一栋?要不一起吃个晚餐再回去?”
安有些疑惑,看了看这边一栋又一栋提供给学生居住的小楼,恍然道:“噢,我不住学院。吃饭的话下次吧,毕竟今天第一次上课,得回去报个平安。不过还是多谢凯德学长。”
安尽可能说得礼貌得体,毕竟他对这个学长的印象还是不错的。
“噢,也是。”凯德想起了导师埃隆之前对安的介绍,默默判断了一下,看来安的家里比想象中还要有钱。因为一般有钱的学生,依然需要强制住在学院。思考完毕,凯德也很大度的笑着说:“那就下次吧,安学弟明天见。”
看着凯德走向一栋小楼的背影,安张了张嘴,心想我要不要告诉他我明天可能会去别的老师那里上课?这一犹豫就见凯德已然挥挥手进了屋,安只好跟着挥挥手作罢。
出了学院,艾洛特已经等在那里,也可能根本就没离开过。
不过安不在乎,因为他一看到艾洛特,顿时就又想起来早上还没生完的气,瘪瘪嘴嘲讽道:“怎么,还怕我逃跑啊?”
艾洛特无奈:“少爷你跟我生什么气啊?我就一个小骑士,我能决定什么?你有本事去找西维大人找神庭大人甚至去找陛下他老人家生气啊?”
“艾洛特我觉得你越来越目无王法了!”安一边走一边怒道:“竟然敢讽刺圣子了,出息啊!”
“殿下您要实在不满意,干脆还是打发我去种地吧。”艾洛特也不喊少爷了,干脆满不在乎的说:“反正我就这样。”
“艾洛特你是不是以为我不敢?!”安转身踢了一脚,被艾洛特轻而易举的躲开,这让他更愤怒了:“明天你就给我滚去种地!我换……换……换……”
安卡住了,毕竟他认识的人实在没几个,总不能把锡兰神殿三巨头换过来做他的护卫吧?于是支吾了好一会儿,他才终于想起来一个:“我换洛洛米,对,我换洛洛米过来!”
“先不说她才刚进教养所训练。”说到这里,艾洛特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挑了挑眉,继续说道:“嗯……殿下还不知道吧?”
“说!”安不耐烦的说道,心想别给我整这些有的没的,我懒得跟你打哑谜。
艾洛特有些嘚瑟,你看他快要飞起来的两片眉毛就能想象他有多嘚瑟。好在他还是很有分寸的,嘚瑟的神情只在他脸上维持了很短的时间,没有真的惹毛圣子殿下。
他说:“殿下这回可是捡到宝了,洛洛米在天赋亲和检测中被证实是个超级天才!从我偷偷听到的消息,如果没有什么意外的话,她将来在教廷里的成就甚至有可能仅次于三位神庭大人!啧啧啧,走眼了,我之前是真没看出来啊!”
“超级天才?仅次于三位神庭?”安有点不相信,追问道:“你从哪儿听来的?”
“殿下你是不是忘了,我手下恰好有两个人进了教养所?”艾洛特反而很肯定,又说:“殿下还记得前几天神殿里那一声巨响吧?就是洛洛米在做天赋亲和测试的时候,力量失控了。”
“那声音是因为洛洛米?我还以为神殿要炸了呢……”安自语了一句,先是震惊于洛洛米那个看起来温温柔柔的姑娘竟然能拥有那么强大的力量!但随后,又总感觉好像有哪里不太对,于是他又问:“具体说说?”
“就这么多了。”艾洛特摆摆手,忽然又补充道:“哦对了,还有据说她拥有着能外放出近乎纯白色实质的精纯能量,这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据说至少也得是西维大人那个级别。”
“啧,还真是没想到啊。”安也跟着感慨一声,然后猛地停下脚步,转身急切问道:“什么颜色?你再说一遍,什么颜色?”
“什么什么颜色?”艾洛特被问得有些发愣,但很快恍然道:“噢你说她的能量啊,白色,纯白色。”
“白色……白色……我没想到……我没想到……”安开始不断低声重复着这两句话,脑子里试图抓住那一闪而过的信息,样子看起来有些魔怔:“我没想到……不!不是!是我没感觉到!我没感觉到!”
在艾洛特正想追问的时候,安兴奋的跳了两下,右手握拳猛地在胸前挥了挥:“我知道了!我知道了!”
“殿下?”艾洛特一脸茫然,喊了安一声没见反应,又微微提高声音:“殿下?”
“没事!没事!”安却不愿明说,转身快速往前走,一边走一边吩咐:“我要去见洛洛米,快,带我去教养所!”
艾洛特虽然不理解,但眼看安火急火燎的样子也不好追问,只能跟着安一路快步往锡兰神殿走去。此时的锡兰街道上,同样有无数人赶在最后一丝日光散尽之前,步履匆匆来来往往,也不知是在为什么奔波。
锡兰的白天即将结束,属于夜色的繁华即将出现。
就在这日与夜交替,就在这最后一丝余晖和最初一缕黑暗交融的时候,一辆华贵的马车缓慢行走在街道上。它的缓慢映衬着行人的匆忙,为这座不夜的城市表现出了两种截然不同的风景。
交错而过,安还在匆忙中回望了一眼这辆逐渐驶向黑暗的马车。对公国并不了解的他也看不出这辆马车有什么特别,表面看来除了大就是贵!
光是那两匹拉车的马就不是一般人能承受的。
直到马车彻底消失在视线尽头的黑暗里,安这才转回了头。街道两旁的店铺里开始散发出橘黄色的光,连绵成片的光芒让整个街道都免于被黑暗吞噬。
何况每隔一段距离,财大气粗的锡兰王室甚至直接在街道上安装了半永久型照明魔法,让锡兰真正成为名副其实的世界明珠,不夜之城。
马车继续前行,一个黑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闪进了车厢,速度之快,吓得车夫不自觉的浑身抖了抖。但见惯世面的他没有声张,反而是警惕的四下扫视了一遍。直到确信没有人发现马车的异常之后,他才收回目光继续缓慢的驾着马车。
“你来了?”马车里一个有些粗犷的男人声音率先响起。
“我来了。”这是一个年轻些的男人声音。
“这么多年了……”粗犷男人语气里带着感慨:“我都快要忘记了。”
马车里不只是有意还是疏忽,总之并没有掌灯。加上车厢厚重,两侧的窗口也被厚厚的布帘彻底遮掩了起来。于是马车里黑漆漆,只有两个对坐的轮廓,谁也看不清谁。
“情报呢?”年轻的声音似乎并没有陪着感慨的心思。
马车里响起一阵摸摸索索的布料摩擦声,然后一个小小的筒状物从粗犷声音的男人手中递给了年轻声音的男人。
拿到东西后年轻声音好像并没有久留的心思,转身就要走。不过粗犷的声音开口阻止了他的动作:“他……有什么计划吗?”
年轻的声音保持着转身的动作并没有回头:“不知道。”
“不知道?”粗犷的声音有些焦急:“这么大的事情怎么能不知道?没有计划我怎么做?”
年轻声音却再没有回答的意思,整个人一晃就彻底消失在了马车里。
唯有忽明忽暗的烛光映照着孤独前行的马车。
偶有“简直太不靠谱”的低骂声在车厢里回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