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小丫鬟跌跌撞撞的往香居院跑去,路上好几次差点撞到人也没注意,惹了好几个人开口大骂的同时也引起了众人的好奇心。
“太太,不好了,不好了”,那个小丫鬟边叫边冲进了香居院的正屋,屋子门口的帘子荡起了一阵噼里啪啦的清脆响声。
孙大太太原来在屋里和张妈妈说着事情,刚吩咐张妈妈“你晚上趁着没人的时候把碧心给我叫回来,我有事吩咐她”,就听到小丫鬟的叫喊声,被冲进来的小丫鬟吓了一跳,脸色瞬间就阴沉下来。
大太太原本就最重规矩了,没想到这个小丫鬟居然敢这样,看了一眼大太太不善的脸色,呵斥道:“站住!这里是你大呼小叫的地方吗?真是越来越没有规矩了”。
小丫鬟听的这一声叱喝,心头一跳,腿一软,“嘭”一声跪在了地上,哆哆嗦嗦的回道:“奴婢该死,奴婢知错,不过,不过大少爷现在,现在正在老爷书房,老爷也在,老爷,老爷说要对大少爷施家法,大少爷让奴婢过来给夫人报信,过去救命”,小丫鬟显然吓的不轻,说话有点语无伦次。
大太太开始眉头紧憋,待听的后面的话“腾”一声站了起来,有点不敢相信的问道:“你说的是真的?”虽然心里觉得小丫鬟应该不敢撒谎,但心里还是抱有希望,老爷虽然平时不大待见刚哥儿,但也从未相加一指,现在怎么可能?
但看到小丫鬟苍白着脸色点点头,孙大太太再也顾不上其它,圾上鞋就一阵风般跑了出去,张妈妈也随即跟了出去。
香居院距离孙大老爷的外书房并不远,片刻功夫,孙大太太就到了,听着儿子杀猪般的嚎叫,孙大太太觉得呼吸都重了几分,一把推开堵在门口偷看热闹的几个小厮,进了屋里,入目看到的就是儿子屁股衣衫上透出来的血痕和孙大老爷即将落下的板子。
“刚哥儿”,孙大太太哽咽的喊了一声,就扑到孙玉刚身边嚎啕大哭起来。
孙大老爷尴尬的看了眼屋里站着的孙玉刚的家学老师吕由,吕由识趣的低着头,眼观鼻,鼻观心,当什么都没看见。
看着自己妻子鬓环凌乱,衣衫不整,哭的撕心裂肺,孙大老爷心下也是有些不忍。
以前孙大老爷虽然看着嫡子不学无术有些失望,但也不到对他动用家法的地步,这两天朝堂上虽然没再有针对他的弹劾,但他的事还是悬而未决,多有争议,他跟母亲相商觉得可能他们做的不够不足以让桃悠消气,所以今天孙玉刚的家学老师又再次回禀孙大老爷二少爷逃学时,他动了家法,为的就是让桃悠消气,让此事就此揭过。
“老爷,刚哥儿可是您的嫡子啊,不是什么阿猫阿狗能比的,你怎么能这么狠心下的去手?”孙大太太心疼的轻抚着儿子血肉模糊的屁股,语气中带着咄咄逼人的质问。
王雨裳和杨徐两位姨娘也在孙大太太得了消息不久赶了过来,看着屋中的情形,刚准备上前说些话劝阻孙大老爷,在听的“阿猫阿狗”后,都生生止了步,默契的站在一旁静看事态发展。
孙大老爷心里因孙大太太的质问再次火起,心想这些事都是你惹出来的,现在还要质问我?手下的棍子雨点般落下,力气比先前又加了许多,孙玉刚的嚎叫声也越发大了,听的孙大太太心也跟着一颤一颤的心痛不已。
张妈妈早在看着屋里情形不对时就往悠然院搬救兵去了,却被小丫鬟阻在了门口,一会儿孙妈妈从内室出来,满脸的担忧神色,“老太太今天早晨犯了心口疼的病,现在床上躺着等大夫过来看呢,妈妈有什么事还是等老太太好了再说吧。”
怎么这么巧?早晨请安时还好好的,刚哥儿刚被用了家法就病了?张妈妈心下怀疑,面上却做出一副惊讶忧心的表情,“大老爷今天为刚哥儿逃学的事动用了家法,看样子气的不轻,下手有些重,太太劝不住,怕不小心打出个好歹来,让奴婢过来请老太太去劝劝,老太太又病了,这可怎么好?”
嘴上说着“不知怎么办好”但脚下不禁不退,还往前进了两步,孙妈妈如何看不出她见不到来太太不死心?
面上十分纠结的道,“是啊,这可怎么办好?我也想现在就进去给你回禀,但又怕老太太一急急出个好歹来,到时恐怕你我都得吃不了兜着走,不回禀又怕刚哥儿。。。。唉。”
孙妈妈的话让张妈妈一怔,心思快速转起来,她只是怀疑老太太装病,但似乎老太太这么做没什么理由,如果是真病了,如孙妈妈所说,听到这个消息气急出个好歹来,孙大太太肯定会把她推出来顶罪。
“要不我还是给你进去回禀一声吧”,孙妈妈转身要进内室,张妈妈却一把拉住她,“老太太既然病了,还是不要惊扰她了,我再去前院看看。”
孙妈妈看着张妈妈快速远去的身影,冷哼一声,跟我斗?你还嫩了点。
梨花院中只剩下桃悠和春杏,碧心和院里的粗使婆子,粗使丫鬟早跑到前院看热闹去了。
春天的天气已开始转热,春杏出去打探消息,跑了一圈,额上已见了汗珠,进门坐下拿手绢擦了擦,告诉桃悠她打听来的消息,“孙大老爷打二少爷据说是因为二少爷逃学,和一帮狐朋狗友出去玩,结果还没出门,就被孙大老爷叫小厮绑到了书房,行了家法,大太太过去求情,但似乎是火上浇油,打的更重了,老太太称病并没有过去。”
想了想又说道:“不过今早请安时奴婢看孙老太太脾胃旺盛,脚风有力,不像是虚弱有病的样子。”
桃悠知道春杏常年练武,她说孙老太太没病那肯定是真的了,托腮凝思了一会,莞尔一笑,“你去将我们带的跌打损伤药拿一瓶,我们去前院书房劝劝孙大老爷,只怕我们一去,孙大老爷的火就消了。”
春杏本来就十分聪明,得了桃悠提点,恍然大悟,“他是为了让您消气才打二少爷?”接着笑嘻嘻的道:“那就让他多打会好了,我们晚点去,我看平时二少爷看您的眼神色迷迷的,这次先让他受点教训”。
桃悠无奈笑笑,过去把春杏拉起来,“我也没想到这次只是想拖两天让她们长长记性的,居然被误会了,你今晚去传个话,让弹劾的那件事平息了吧,做人留一线,我们快过去吧。”
随着板子的“啪啪”声,孙玉刚的叫喊已由开始的惊天动地到现在的力不从心,额头上汗水如泉流,他脸色惨白,断断续续的呻吟着,屁股处更是惨不忍睹。
看着老爷丝毫不为自己的求情而松动,张妈妈也没能把老太太请过来,又一波要落下来的板子,孙大太太再也顾不上什么体面尊严,趴在了孙玉刚身上,板子毫不意外的落下,皮肉之痛让她瞬间额头冒出了丝丝冷汗。
孙大老爷看着妻子因为疼痛而呲牙咧嘴的脸和透着愤恨的眼神,暂时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对着屋里一位穿天蓝色衣衫书生打扮的中年男子说道:“我已教训了犬子,想来他以后再不敢轻易逃学,将先生视为无物,先生可还满意?”
孙大老爷开口询问的这位先生正是孙玉刚的家学老师吕由,此时他感受着孙大太太那恨不得把他烧成灰的愤怒目光,满嘴苦涩。
他是由孙大太太做主请回来的,请他最主要的原因是他做人比较识时务,从不像一些严谨刻板的老学究似的对二少爷厌学逃学训斥或责打,只是二少爷学业不佳,他为了推卸责任和保护自己的名声,时不时向孙大老爷诉诉苦,但孙大老爷每次都是安抚他几句,然后他的月俸一年比一年高,向今天这种情况还是第一次。
“相信二少爷在老爷的严加管教下,将来必定有一番大成就,只是不才才疏学浅,恐怕教导不了二少爷了,还请老爷另请高明”,说出这一番话后,他能感到孙大太太目光越发的愤怒阴狠,但他不得不这样,这样做还能赢得个严谨的名声,如果不这么做,事后大太太和二少爷恐怕不会给他好果子吃,说完他就对孙大老爷拱拱手转身离开。
“起来!他现在又气走了一位家学老师,你还要护着这个孽障到什么时候?”吕由走后,孙大老爷又举起棍子,对孙大太太呵斥道。
如夫人等几人虽然因为之前的“阿猫阿狗”不太高兴,但也觉得再不上前劝说两句太不像话,都上前劝阻,徐姨娘更是做戏做的十足,跪在了大太太前面,泪流满面的说道:“老爷如果还要打,就先打死贱妾吧。”
桃悠觉得在门外看戏看的差不多了,忙走进来,避开孙玉刚,劝说了孙大老爷几句,又让春杏奉上金疮药。
孙大老爷松了口气,扔了棍子,甩袖而去。
屋子里又乱成一团,抬人的抬人,请大夫的请大夫,好不热闹,而京城此时也是暗流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