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侠字为什么会融入我的身体?”
“每前进一步,我为什么会觉得这个世界越来越陌生?”
“意志力到底为何物?我又对自己了解多少?”
门开,安元像是在黑暗中待了十几年的人,明亮的光线如同钢针扎着他的眼睛,即使饥饿,美味的食物也诱惑不了他。
他甚至痛恨推开门的那双手。
他想要搞清楚那些问题的答案,最好像是一桌佳肴,他可以几口吞下,躺在安静的地方慢慢消化。
的确,别人是可以帮助他,但是,那些人会不会欺骗他?
他难道从来没有,或者说,完全丧失了对事物的观察力和理解力吗?
“小时候。”安元低头沉着的想,“一种意识蒙骗了我很久,他像是以绝对正确的口吻告诉我,只有我才活着,即使有人活着,他们也是愚蠢的,只有自己才是聪明的。
得失的快乐与痛苦,我无时无刻不在真切的感受着,那时我甚至拥有盲目的自信,笃定没有任何事情是我不能完成的!”
“那么,”他问自己,“我是怎样从那种状态脱离出来的呢?
完全靠别人的教化吗?
除了别人,我自己真的就一无是处了吗?”
“不!”安元的表情变得有些痛苦,双眼露出执着的光辉,“我应该靠自己!
就算退几步来讲,也应该先完善自己的意识,再用尽自己的能力,然后才去求助别人。”
他想到了很久以前,“世界上出现的第一个人,再没人去教化他,他肯定也会感到迷茫,那他是靠什么来认识自己的呢?”
“先认识自己,了解自己!”安元抬起头,“对,就是这样!
我不是全部了解自己,也没人敢声称,比我更了解我自己。”
他慢慢的走着,目标是食堂,忽略了与他擦肩而过的人,只是出于一种本能避让。
“如果我连自己作出的每一个决定或行动,不能预先知悉缘由,只是在事后才去寻找,将会是非常可怕的一件事。
如果有人,甚至是敌人,比我更了解自己因何而作,后果难以想象。”
他清楚的记得一句话,如果知道敌人在想什么,也就不会害怕或者畏惧敌人了。
反过来,他还没有掌握这些武器,而敌人已经将其用来对付他,他处处受制于人,胜利谈何容易?
清楚了自己的状态,安元就迫不及待的想找一样东西作为试金石,检验自己的智慧。
或者说,是发展一种能力,重新认识自己,认识其他人,以及这个世界。
“那个笔记本,以及那个侠字,全部与意志力有关,而我还搞不清楚意志或者意志力,是否存在,在什么地方存在,所以,目前来看,它就是最好的对象了!”
打定主意,安元的双眼不再迷茫,仿佛重新融入了环境,他走进食堂,里面早已人满为患,排着队领餐,有未朱的人发现他,表现的也很惊异,想要了解更多,招手让他过去插队。
“我不急,后面排着就好。”安元直接拒绝,走到一边队伍的末尾。
一瞬间,他像是老鹰发现了猎物,反思着刚刚应答的话,他为什么会那样说,而不是别的说法?
显然,还有其它的说法,更合适,也更合理。
说之前,他完全没有思考过,就像是习惯使然,但是,那句话他连自己都不满意,为什么他还是说了?
难道,真有别的东西先行于他的思想,以他不知道的方式支配着他的动作和语言?
这绝非偶然!
安元的脚步随着队伍缓慢挪动。
“在其它地方,一定也还有类似的情况!”
他开始渐渐模糊的忆起,他的四肢,五官,也曾有类似叛逆的举动。
比如,他曾经看见一个模样极惨的人,特别是他的眼睛,瞎了,像是死人眼那样睁着。
明明小孩看了很可能做噩梦,大人劝阻,他自己也有意识,但他还是控制不住自己的眼睛和双手,扒拉着蒙住他眼睛的宽厚手掌,只为多看那一眼。
他没有不良的倾向,可为何思想和肢体会有冲突?
或者说,还有某种力量也在控制他的肉体?
如果有,会是所谓的意志吗?
他又想到了第一次见华腾,他本应和正常人一样,看到乞丐,都是会先同情,然后再考虑要不要帮助或施舍。
可他最先想到的为什么是别人自作孽?
接着,他想到了一句话:人的大脑,某些时候,总是控制不住蹦出各种奇思妙想。
大脑为什么控制不住?
对于那些想法,大脑既然可以摆脱嫌疑,那那么多的奇思妙想又是从哪里蹦出来的呢?
或者说,是什么力量在操控它们呢?
另外,大脑代表的范围足够大,在那里,人才可以思维,换言之,在那里,人的各种想法才是可能的。
大脑掌控着整个身体,他的控制权应该是绝对的,而不是相对的。
可以想见,那些想法的出现,相当于是有某种力量在挑战大脑的权威,而大脑,无可奈何,甚至有臣服的趋势。
安元感到疑惑,“莫非,大脑代表的确实是一个范围,但是,并没有起到主导作用,更像是给别人提供了一个平台,或者交锋的战场?”
大脑等同于灵魂?
灵魂等同于思想?
按照这样,将人分为肉体和灵魂,是正确的吗?
若人体内真有意志存在,那它又是扎根在哪里,作用在哪里呢?
安元脑子很乱,眼看就要领盒饭了,他轻晃一下脑袋,领了盒饭,坐在角落,狼吞虎咽。
他一边嚼,一边盯着刚餐盒,餐盒容量很大,更像是饭桶,二八分,上面盖着绿色的蔬菜和肉质很紧,像是塑胶的瘦肉。
“饭盒里面可以装很多东西,是不是也可以如此,先将人在浅层次上,基本划分?”
像是撩开了遮挡光明的树荫,安元扒完饭,连餐盒都忘了收,急匆匆跑回自己的房间。
找到纸笔,他坐在桌前。
他很小就喜欢用对比或类比的方式看待事物,他差点忘了自己这件有用的武器。
安元转着笔,“有很多东西是相似的,或者说,道理是想通的。
那这样说来,人可以从哪些东西看到自己的影子呢?”
他有血有肉,有骨骼,有思想……
一时间,安元感到很吃力,他不能把每一项都罗列在纸上。
而他又自然而然的,发现了一种顺序,或者说,先有什么,后有什么,谁主谁次。
经过这样的一番劳作,安元终于总结,或者说领悟出了一组词语:
结构,框架,模式!
他的目的是探寻意志,或者意志力,所以他把其他领悟都抛开,主要着眼意志。
“个人意志,群体意志,帝国意志,所有人,包括我,都认同这些说法,那就说明意志是真切存在的,而且主要是根植于个人!”
“我清楚自己的思想,以前因为没有意志的概念,所以才导致意志像是隐居在暗处,经常制造行为和思想的冲突,想要我发现他。”
“意志,思想,思维,灵魂……
这些词语,光词义上就有不同,如果真的都在我体内存在,那我也不能把他们等同起来,或者混为一谈。”
“毕竟,”安元将笔放在桌上,“它们之间,可能会协同合作,但更多的却像是各司其职,折磨我自己。”
这是安元自己的感受或领悟。
而他又发现,大大的一个“我”字,像是包含了无穷的东西。
甚至于,解读“我”,是比解读意志还要棘手的问题。
安元回到自己的目的,“现在的问题,以及困难,是要如何发现或捉住意志力!”
“一切问题都是有根可寻的,我表现在外的,无非就是语言肢体这些动作,和外貌气质这些难以改变的方面,没有目的,它们根本不会产生或存在!
如果我的体内有决策的系统,其中有横纵的方向,那意志是站在哪一个层面呢?
他又是靠什么组成的呢?”
安元相信,他体内,一定有什么地方,是他的感觉,知觉,或者感性,知性,以及思维触及不到的地方。
不然,在解决一个问题时,他的思维将那些材料拼凑,又是什么来引导或限制思维的呢?
人的想象力是无穷的,肯定能想到最便捷的方式处理问题,其中比如说杀人。
而最后或者最先就将这个方法抹杀了,背后,肯定有某种力量掌握了一票否决权。
安元还不确定那是否就是意志的体现。
经此一想,他觉得意志的面孔变得更清晰了。
而他又联想到,思想能够将人从头控制到脚,那意志,当然只是个人意志,是否也拥有这样的范围。
甚至超出了思想所拥有的范围?
“我一直相信自己的感觉或直觉,有时候,在思想之前,我就做出了某种应对,背后是否就是意志在引导或控制?”
比如看见一坨狗屎。
人的脚即将落在上面,他是要思考一番才决定收脚避让吗?
肯定不会!
他几乎是出于一种身体本能跳来。
但是,就是这种本能,从哪里来的呢?
难道真像是膝跳反应那样全由身体作出的吗?
甚至,就能说明膝盖和连接的反射弧拥有自己的思想吗?
肯定是有一种意识,出现在思想之前。
它比思想更先预见了结果,也就是鞋底粘狗屎,要费一番力才能除掉,甚至会遭人嘲笑。
“也就是说,”安元想到,“对于一些危机,意志有自己的处理方式?”
“进而,意志的表现方式,大多是在生死之间才最明显?”
“这样说来,潜力也是意志的体现,它一直蕴含在人的体内,只有当意志受到攻击,甚至是破损,才会出现?”
安元深吸一口气,他觉得自己触摸到了意志,甚至有精疲力尽的感觉。
有很多语词,因为他没怎么上过学,知识匮乏,像是生搬硬套,才勉强有点收获。
他仰躺在椅子上,“现在上学不现实了,以后有机会,看来要多读点书,才能更好的认识自己了。”
“虽然不知道意志力从什么时候产生,又是在吸取哪些东西强大生命力,但目前来讲,我更有信心看懂那本笔记了,也希望它真能增强我的意志力!”
“不屈的意志,”安元另外想到,“是否说明在遇到困难后,不折服,也能增强意志力呢?”
他又发现做这番思考,自己忽略了很多东西,比如痛苦的记忆,美好的幻想。
“也许,”他忽然笑道,“就是这些给意志力提供的养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