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贵楼前小树林,上空。
朵朵乌云似群狼啃食着月亮,气氛冷肃而又昏狂,仿佛黑夜才刚开始,黎明遥遥无期。
下方只有黑暗,安元感到些许紧张,寂静又催生了他心中的疑问。“师傅,黑市说了会维护所有顾客的利益,既然这样,那按你的意思,
城内的九级会围攻剧毒人,抢他的东西,而且就在黑市的门口,不正是无视规矩,打他们的脸吗?”
黑市又不是小商小贩,号称第十帝国,应该会非常注重自己的信誉和颜面,不然,和无良奸商有什么区别?
更何况,比较弱势的富人阶级,花钱买了东西,也并不担心无福消受,显然非常信任黑市的保障。
卢柯问他,“那你觉得黑市提供的保障是什么?”
安元想了一会儿,“起码要东西和人都安全吧?”
卢柯,“你还是没有认清这个时代的根本,如果将平民拿掉,你在想一下。”
去掉平民?
那剩下的就是帝国,纳米战士,妖族这些分类。
有的只要结果,有的不畏生死,而有的,又只是为了眼前的利益。
安元摇头,“我想不通。”
“简单来讲,”卢柯道,“真正的帝国都做不到约束人的欲望,更别说黑市这样的伪帝国了。
他们一贯是打着利益的幌子,说约束其他人,其实也只是保护平民而已。
拿下面的那些家伙来说,他们只会保持中立,根本不会插手任何争斗,无论得罪哪一方,首先危害的是他们自己的利益。
更说不定,他们会乐意两家死斗,都拼死了,然后才冒头,随便找个借口,将尸体收入黑市,明天又放出消息拍卖赚钱。”
安元有些哑然。
黑市果然还是黑的,所谓的规矩竟然只是谋利的借口!
那干嘛还要多此一举,立些规矩?
给谁看?
有钱的平民吗?
说白了也就是欺负冤大头?
安元感到一阵悲哀。
可怜的平民,谁都能提起来耍两下子,关键是,还不知道自己人傻钱多。
卢柯轻笑一声,“时代一直在变,但人的虚伪是不变的,你要将那些遮蔽眼睛的东西都撕掉,才能看得更清楚。”
安元有点感触。
说白了善良可能是伪善。
这样一想,安元有些呆呆的眨了眨眼睛,卢柯能够清晰的将问题给人指明,说明他早有意识,也可能将虚伪当成了一种手段,那他对自己是伪善吗?
安元不敢再接着想了。
他不是一个喜欢怀疑人的人。
但是,事实真是如他所见吗?
……
富贵楼,门前。
一队穿着机甲的人站立。
为首的,看起来就像是一个红色木偶,比其他人魁梧一些,眼睛,嘴巴,耳朵,头发……光秃秃的什么也没有。
他的面孔,像是才凝固的一盆鲜血上面被白色的激光画成了指头大小的网格,白光从切口深处缓慢溢出,仿佛蒸发的水雾。
后面的人偶全是白色,脸上的网格是黑色。
他们或被刀枪剑戟,或手呈迅猛龙一样的利爪。
他们身负热感系统,树林里呈包围对峙的景象清晰的在每个人眼前闪动。
有人上前问红甲,“黄统领,林主持的意思……”
黄统领闪电出手,一掌将那人胸前炸出一个大坑,生出红色的电流和黑雾,那人的面部,也绽放了几朵鲜红的小花,像是黑白棋盘被红墨渲染。
黄统领转身继续盯着战局,“在这里,还轮不到别人来命令我!
规矩既然是死的,那我也只是裁决别人的生死,有能耐,自己就上去找死。”
他下令道,“人未死之前,出言扰乱者,剥除机甲,流放城外!”
“是!”其他人整装肃穆。
……
树林内。
十位九级战士将剧毒人围困其中。
一名瘦弱的人手中腾起一团火焰,“烈火不怕毒染,更何况是在树林,一旦燃烧,你将死无葬身之地。
军营压我们一头也就罢了,你算什么东西,也敢跑到这里打肿脸充胖子!
识相点,将不属于你的东西交出来!”
“闲话少说!”有人已变成了狼人,舔了舔利爪,“断人前程,拿命来偿!”
剧毒人如一件雕塑站立,只有面部流出青光。
他似乎不想与这些人较劲,“黑市有黑市的规矩,我花了一千亿,两百万贡献点,只要你们拿出的比我多一丝,我双手奉上即可。”
多一丝?
笑话!
军营拿得出这么多吗?
何况他们还不是军营的人,位置也非常尴尬。
城内近百位九级,大部分依附了城主方,有别人养活,不担心。
而他们,靠着家族走到至今,早已油尽灯枯,若挤不进军营,又到不了九级之上,早晚会被时间埋没,失去价值,死了等人收尸拿去卖钱。
那本九级之上的笔记,相当于是他们的命根子,如果早知道消息,他们早就转投黑市,为黑市卖命了。
原本以为,军营不插手,得来全不费功夫,没想到外人插手,他们如何能忍?
现在,竟然又要他们花钱去买,戳他们的痛处,摆明了就是戏耍他们!
有人气笑了,“我看你是炼毒炼到脑子里去了,好言相劝你不听,愚弄我等,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容得你撒野?”
剧毒人看了那人一眼,“那你们今天就是要对我撒野了?”
“罢了。”他轻叹一声,露出鸟爪一般的乌黑手臂,“既然你们自找死路,那就只会死得其所。”
“狂妄!”其余人大怒。
剧毒人也就会放放毒,一把火就能解决,竟然妄言能杀尽他们?
火球,巨石,催断的树枝……铺天盖地欲将其掩埋。
剧毒人看着那团火,没动,喃喃道,“狂妄吗?可我的代号就是十三啊。”
……
远处。
一块巨石上。
一团比黑夜更纯净的黑雾突兀的出现,露出里面一个清秀的男人。
他像是一直在沉思,眼睛像是习惯了黑暗,冷静,明确。
他的脑海中响起一个声音,“你的同类?”
他的声音与那个人相同,“不是你的食物吗?”
他又立马问道,“不也是你指引我来的吗?”
那道声音,“我即是你,你即是我,为何要说我指引?”
他盯着远处的黑暗,眼睛像是在冷静的思考。但又很迷茫,因为思考的问题是什么,他从来都没搞清楚过。
那道声音无时无刻不比他自己更清楚他的想法。“我已经说过,质疑没有任何作用。
你的贪婪是你,嫉恨是你,无情是你,悲怜是你,善良是你……
你看,这么多的你,都是你自己,如果你把每一个你都放在质疑的烤架上翻转,烘烤,哪儿来的那么多时间呢?
而且,又会产生另外一个你,烦闷的你。”
他问,“那你是哪一个我呢?”
那道声音,“这个问题很简单,何不自己去寻找答案呢?”
他沉默了。
他的眼里出现了火光。
争斗的双方愈发激烈。
他又开始思考,自己为什么到这里来,又是为了什么东西,为了哪一个自己?
不一会儿,就在他右前方,几步远的距离,像是升腾的水雾,又像是巨龙吐息,一团白驱散了周遭的黑暗,一个灰白身影坐在树枝上,背靠着他。
那人弯腰,咳嗽了一声,像是感染了风寒。“朋友,插手的话,你的对手就是我。”
他直白的说了一句,像是个单纯看戏的人,“你,很强。”
忽然又像是不甘心,“你能回答我一个问题吗?”
那人的脸上也蒙着一层水雾,看了他一眼,“门是你自己推开的,要么放弃,要么自己走下去,能帮你的始终只有你自己。”
门?
自己?
门从何而来?
又是哪一个自己呢?
他消失在自己溢出的黑暗中。
雾散了,另外一个人也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