樵夫走了,忍冬却有些矛盾,看看天色也不早了,她到底是去找净云哥哥还是继续在这儿等呢?
往前走了几步,又忽想起那男子的切切之情,往后走几步,又想到净云沉静的模样。她叹了口气,随手从地上拔了一棵草,然后数叶子。
“净云、玉佩,净云、玉佩,玉佩、净云,玉佩、净云、玉……佩?”忍冬嘟嘴,既然天意如此,她就老老实实地等吧,不过,天黑的时候如果还没有人来取玉佩,她就要去找净云了。
她重新坐回坡上,拿着那个扳指把玩,不明白那个男子给她扳指做什么,她戴不上,又不舍得扔,还不如给她点银子让她买东西吃呢。她把扳指放在牙齿边咬了咬,好硬,咯的她的牙都痛了。忽瞥到扳指的内壁刻着一行小字,她不禁亮起眼睛,虽然她在鹤鸣山时总爱贪玩,但字还是认得一些的,此刻眯着眼睛细看,发现上面刻的是——夏公儒政。
“夏公儒政?”她嘟嘴念了一遍,想必是那个男子的名字吧。
……
夕阳西下,忍冬拍拍有些酸麻的腿从坡上站了起来,左右望望,半个人影都没有。踌躇了一会儿,便慢慢地往城门口的方向走去。到了城里东转西荡了一圈找净云,也没有什么结果,而天也黑了。
她抚了抚还饿着的肚子,看看深蓝色的夜空,很想念在归云洞时和燕脂在一起的日子,那时她从来没有挨过饿。而现在来到了人间,饿了也不知到哪儿去吃东西,更没有那种用来换东西吃的银子。
晚上街上的人也少了,有些冷清,她寻到了白天和净云一起买柳枝的那条街,等了好久,也没有看到净云。又在附近的几条巷子里找了一遍,也是同样的结果。
她觉得有些累了,很想睡觉,便稍运了法术,一跃上了房顶。沿着瓦片走了好远,跃上了一座比较高的楼顶,坐下来抱着双膝,把下巴搁在膝盖上,脑海里想些云里雾里的东西,渐渐的眼皮重了起来。
夜色渐浓,繁华热闹的荣华城仿佛也累了,展现出一种带着庄严的寂静。小酒馆内亮着淡黄色的烛火,小二趴在柜台前打着盹儿,偶尔有马蹄声从街上传来,小二便撑起下巴看一眼,继续打盹。
这时,一个玄色的矫健身影用夜色作掩护,轻身跃过了城墙,潜入了到了荣华城中。
他的脸上蒙着黑色的面巾,轻身上了房顶,飞檐走壁朝着城中心而去,一头青丝尽数束在脑后发辫随着夜风飞扬,手中的长剑在月光下泛着寒光,沉郁中带着杀气、怨气和恨气。
蓦地,脚下生风的他硬硬生地停了下来,脚下的瓦片被未来得及收回的内力震碎,发出轻微的卡啪声,在这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
前面竟然有一个白色的身影,而正当他要转身离开时,那白色的身影抬起了头,他看到一张眉目分明的秀美脸蛋,心里莫明地软了软,但是,她也看到了他。
形踪败露,他握剑的手骨节泛白。
忍冬是被越来越近的剑气给惊醒的,身为妖精的她,有着比人类更敏感的六官,对于各种靠近的内力、剑气、杀气都能很快地感觉到。
她先看到的是那把泛着寒光的剑,还以为是净云来寻她的,眸中现出惊喜之色,但当注意到来人是一身玄色衣衫还蒙着脸,她便有些害怕了,眨巴了一下眼睛,慢慢地把头埋回膝盖上,装作没看见。
她本以为是那人会走,可却听到他在一步步靠近。她有些紧张,心里盘算着他会把她怎么样?又想到这是晚上,房顶上又没别的,如果他敢使坏,她就对他不客气了。
“你是谁?”戒备的略带温润的声音在头顶响起。
忍冬的眉尾微微挑了一下,仰起脸回答道:“我是忍冬。”
黑衣人当然不是问她名字,听她这么回答只好再问,“这么晚了你怎么在这儿坐着?”
她看起来不过十四五岁,身材又娇小,如何爬得到这么高的楼顶?
“呃……”忍冬怔了一下,才想起自己在人间不应该再爬高上低了,幸好脑子及时现出灵光,便道:“我在等哥哥。”
“哥哥?”
“嗯。”忍冬点了一下头,摇晃着身躯站了起来。
瓦片极滑,没有轻功的普通人是根本站不住的,男子伸出一只手想要去扶她,又犹豫着收了回去,有些纳闷,自己怎么对一个萍水相逢的陌生人起了恻隐之心了,还是正事要紧。
想到此,他不再多说,伸出手臂抓起了忍冬的后襟,一个跃身,两人都落在了小巷中。
忍冬站定,笑了笑道:“谢谢你啊,不然我还不知道怎么下来呢,呵呵……”瞥到他那未收起的剑,她的心里有些犯怵,吐了吐舌头,心道,还是走为上策吧。
只是刚迈开步子,男子便急急低呵了一声:“站住!”
忍冬咬住了嘴唇,心一跳,不知他要做什么。便脚下像被石头绊住似的再也挪动不了。
男子跑到了她的身前,伸手抓起了她脖子上戴着的玉佩,一把扯下了蒙在脸上的黑巾。
忍冬的嘴巴不由自主地微微张启,只见他相貌并不是那种极俊美的,却是气质非凡,一双凤目微微眯着,其间的幽寒慢慢转为温和,双唇微微抿起,蹙眉看着忍冬,让忍冬的心里不禁生出了些许亲切之意。
特别是他的眼睛,她怎么觉得这么熟悉?
她微偏着脑袋,抿着樱唇,努力地想着,然后指着他叫道:“你……你长的好像……好像……”她拍拍脑袋,从怀里掏出那枚玉扳指,“你长的好像他啊,尤其是眼睛。”
夏扬一看到那扳指,一下子抓过手中,眼中聚起忧伤,沉沉问道:“我父亲他人呢?”
“他说他活不了了,然后被一群人抓走了。”忍冬咬了咬嘴唇,她从有记忆起就不知道自己是谁生的,对于“父母”二字便没有什么感觉,只是觉得他很忧伤,忍不住想要帮他,不要他皱眉。
夏扬紧紧捏着扳指,细细地看忍冬的眉眼,一手轻按在了她的肩膀上,动情道:“我一得到消息就从云台山往回赶,没想到还是晚了一步,没想到我们夏家几代忠良,就这样……败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