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能说……某种程度上来说,你可以这么认为。”花满庭故意卖个关子,没有把话说死。
而后,花满庭继续说下去。
当时的研究成果发现,人类与时间晶体的频率同步情况必须达到一个量级,才可以解读储存于晶体中的信息。而如果同步失控,就会导致时间晶体在三维世界坍缩,引发大爆炸。
从花满庭和布莱克两个人所透露出来的情报之中,我终于得以管窥时间晶体的本来面目。
随后,我把父亲留下的那句话说了出来。
在布莱克的追问下,我一并解释清楚了如何破解蝌蚪文字,如何在二十年前埋下了时间胶囊,并且在父母的要求下背诵下了那段暗藏密码的口诀。
父亲这么煞费苦心地隐藏这个信息,想必一定是极为重要。只是此刻我迫于无奈,也只好以秘密换秘密。虽然心中愧疚,但在那样的情形之下,我其实没有太多选择的余地。
“如果你刚才所说的话是真的,那么这里很可能就是陈博士当年找到时间晶体的地方,那说明当年他一定找到了出去的方法。”布莱克对花满庭说。
“而且还可以证明一点,当年陈博士没有带走时间晶体。否则我们现在就是白来一趟了。”花满庭也点头称是。
天心石,三足乌,墨阵,墨矩是一把钥匙。
“我想,我大概知道墨矩打开的是什么了……”我犹豫了一下,还是说出了这两个字:“墨阵。只可惜,墨矩已经不在我手里,所以我们现在被困在这里了。”
这时候,我终于想明白了一点:我们现在所在的这个封闭空间,就是父亲所说的“墨阵”。找到了时间晶体,或许也就找到了出去的方法。
“昆仑大哥,你曾经对我说过,墨矩是一把钥匙,对吧?”我向燕昆仑说,他的眼眸之中闪过了一丝怅然,默默点了点头。
脑海中飞速略过的种种线索,此时汇聚在了一处。答案呼之欲出。但其实我也只是内心中有一种隐隐约约的直觉,打开墨阵的关键,应该就是天心石。
布莱克和花满庭的表情都有了一些细微的变化。我决心再赌一次命。
“而且,如花满庭所说,我是至今为止唯一一个接触过两件上古神器却还活着的人。我想,大概我也是最有可能与时间晶体实现频率同步的人。时间晶体的一个属性是可以切换时空。现在赌一把试试和时间晶体实现同步,或许还有机会从这里出去。”
幸与不幸,这都是我的宿命。这个时候,我们也别无选择。
“玄羽……”这时候,大伯走了过来握了握拳头,还是无力地松开,习惯性地扶着我的肩膀,却不知道说什么好。
“没事,大伯,这事既然只有我能做,就我来吧。”大伯嗯了一声,手伸进了袋子找烟,却没找着,他的烟早在外面掉了。
“伢子,别勉强,你的命在你自己手里……”向蛮子这时候也拍了拍我肩膀,低头默然。
“知道了,蛮爷。放心,我命大。”真正死到临头的时候,我发现我反而很淡定,不知道该说自己求生欲太弱,还是该说自己真的看透了生死。
燕昆仑没有说什么,站定之后只是看着我,右手抱拳,左手伸掌,合拢在胸前行了一个“揖礼”。
我一愣,这是要切磋武功的意思吗?
“这是一种起源于两千多年以前的古老仪轨。” 唐娅说,这表示武者止戈的意思。
唐娅扑到了我怀里,柔声说了一句:“你小子一定要挺住,姐姐我很喜欢你啊……”
当着这么多人面,我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玄羽……哥哥……”若汐难过地低着头,眼泪已经在眼眶中打转。“一直没机会叫你一声,小时候的事,我还记得……”
“老程是我哥们,我要有个万一,他就是你哥了……”我说这句话的时候,莫名有种悲壮感。
“好啦,大家也别搞得像给你开追悼会一样啊。毕竟你要是爆炸了,大家不也都一起陪葬了嘛,哈哈……”老程勉强说了一个冷笑话,他自己都不笑。
我们两个习惯性地击拳,千言万语,此时也是无声胜有时声。
身边有这么多关心我的人,就算只是活了二十三年,也值了。这时候,我唯一的念头,是我要救大家,带着所有人出去。如果实在做不到,对我而言,也不过是提早一些去和父母相见而已。
我硬着头皮,将两只手伸到了那块刻着三足乌的天心石上。
但我根本没有想到,这一次当我按到那块天心石时,出现的情况却与海底时完全不同。
我莫名其妙地看着自己的手乃至全身渐渐变得透明,直至消失。
在“我”整个人消失的同时,我“看到”了历史。
信息的洪流汹涌而来,那些漂浮的微小光点在空中飞舞,如同满天的萤火虫。
每一个光点,都记录了某一个时空中所发生的事情,那并不是简单的文字或图像记录,而就是历史本身。那也不只是那些历史舞台上的大人物,而是每一个场景下的一草一木,一兵一卒,都纤毫毕现。
甚至很难形容,这一切是否真的呈现在了眼前。因为所有的事件都骤然呈现在了我的意识之中。而且每一个细微的光点,都可以链接到更多的光点,所有的历史彼此勾连,如同一张多维的网络,我置身其中,仿佛也化身为其中微茫的一点。
随着所有的光点围绕那个虚空的黑洞旋转,渐渐汇聚收敛。那是星云,那是银河,那是宇宙之中无穷无尽的奥秘,那就是时间和空间本身。
这就是时间晶体真正的奥秘吗?
时间在我面前,不再是连续和流动的河流,而是被分割成了无数并不连续的光点,每一个光点实际上都是一个极短的时间切片。自由游走其中,每个切片在静止的“时间零”之中展开,分割出了更多的维度,过去与未来的纵轴分蘖出了许多的可能性路径,如同一棵渐渐成长的光之树。
而此时的我进入到了那光之洪流中间的黑洞。心念一动,顿时化身为一只黑暗的鸟,追溯着那棵贯穿时空的巨大光树,寻觅栖息的枝头。
一切的一切,历历在目。
我再度回到了二十年前,祖屋祠堂前的那个夜晚。我看到了父亲、母亲,和三岁时的我。记忆在此重叠。我看到了自己,我也透过那时候的自己看到过去的一切。
但这一次却并非如梦境般模糊,而是真正意义上的身临其境,我如同一个穿越了时空的游魂,看着眼前的一切。
父亲蹲下来,抱着三岁的我。
“玄羽啊,答应爸爸,爸爸不在的时候,你要好好照顾妈妈,可以吗?”父亲流着泪说。
“嗯,拉钩。”三岁的我伸出了小手。
“拉钩,这是男子汉之间的约定。”父亲握住了我的手,拉钩。我甚至能感受到他手心的温度,和力量。
“玄羽啊,现在我要对你说的这些话,你可能不会记得住。但是……将来,或许在将来的某一天,你会有机会,透过时间晶体的力量……重新回到此时此地。那应该已经是二十年后了,也可能是更长时间以后,我不知道那个时候你会变成什么样子,反正我儿子肯定应该是个帅小伙了吧……希望那个时候,你能真正明白和理解,我不能陪伴在你身边的苦衷……还有接下来的这些话,我想要告诉你的,是关于时间晶体所包含的真正奥秘。”
我没有想到,父亲竟然会以这样的方式,跨越时空和现在的我对话。
“关于时间晶体的奥秘,至今为止,我也不知道该如何和你形容那究竟是什么。简单点来说,那是一种在遥远的过去一个被我们称之为‘太初’的文明所创造出来的神秘物质。你也可以把时间晶体视为一种生命,或者是一种与我们的形态完全不同的生命物质。当人类与时间晶体的频率达到同步时,就能读懂时间晶体,反过来,时间晶体也可以读懂人类,这就像是……某种形式的交流。”
“或者,你也可以把时间晶体视为一种信息存储的介质,在那里面,保存了从远古时代至今的诸多历史的信息,就像是一份庞大的历史档案。但有所不同的是,人类至今仍然依赖于文字和数字影像来记录历史,能够存留下来的信息量极为有限。而保存在时间晶体之中的,却是全息的历史,是有限时空中的所有一切。那些被保存下来的历史无法被改变,但却可以被完整记录,甚至不需要人眼的观察。我不知道那个太初文明是如何做到这一切的,但我的确透过时间晶体看到了过去真实发生的某些历史片段。”
“对太初文明的研究,从很久以前就开始了。人类文明诞生至今,不同的时代,都有一群富有远见的人为了解开这个终极谜题而前赴后继,甚至不惜牺牲生命。这个诞生在远古时代的文明曾经无比强大,强大到能够发明我们所无法理解的机器,能够创造我们所无法复制的物质,但之后不知因为什么缘故,这个文明却突然之间就从地球上消失了。除了少数历经时间侵蚀之后仍然保存完好的遗物之外,再没有任何记载。甚至就连在时间晶体之中,我也看不到相关的历史,关于太初文明消失的原因似乎是被刻意抹去了。这一个终极谜题,成为了古往今来所有仰望星空的人所忧虑的事情,因为发生在他们身上的事情,很可能也会发生在我们这些人类身上,即便那是在久远的以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