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章
不得不说,在接下来的这一段时间季怀皎的身体状况依旧不好,然而她还是硬撑着来到片场继续拍摄。
正值大暑,天气异常地闷热。然而为了剧情需要她不得不穿上有些厚重的衣服在一片道具雪景中不停地奔跑。她一遍又一遍地追赶着渐行渐远的男主演,眼前的景象时而清晰时而却转换成一片模糊。
她觉得自己的神情有些恍惚,脑袋也开始胡思乱想起来。
她依旧是不能相信——十年前那一个雷雨交加的晚上,她明明强忍着恐惧和抽搐般的疼痛拼了命地叫了他的名字,可是他就是没有回头。他走得很快,身影消失在一辆黑色的轿车里面,她只能隐隐约约地透过被雨冲刷的车后窗看见一抹决绝的背影。
她脑袋里只有一个声音:就是一定要追上他!追上他告诉他绝对不能走!他说过的,无论怎样他都不会不要她,在困难也会像抛出去的那只回旋镖一样回来找她。
她的白色衬衣已经湿透了,却不知道那里面有多少她的眼泪。她的手里仍是紧紧地攥着一颗白色的扣子,喊叫声被雨声和嘈杂声湮没,一束刺眼的亮光射在她的脸上——她的追赶最终止于一声刺耳的刹车…
……
季怀皎闷声倒下,姜小姐连忙跑了过来,惊恐地问她:“怎么样?”
然而她的全身仿佛被抽干了力气,好像真的是累坏了,眼前一黑便坠了无尽的黑暗。
……
醒来的时候她看到自己正躺在病院的床上,四周充斥着有些刺鼻的消毒水味。
一个年纪看起来有些大的护士看见她醒了过来,走过来说道:“送你来的那个姓姜的小姐让我转告你她还有些事要去打点一下,就先走了,叫你醒了给她打电话。你现在感觉好点没有?”
她声音微弱地回答道:“没事,可能是中暑了…休息休息就好了…”
护士严肃地说道:“中暑事小…可是你怎么能这么粗心大意?怀孕快一个月都不知道!”
她闻声惊得睁大了双眼,霍得坐起来拉住护士的衣角颤抖着声音问:“怎么可能?你没有骗我?”
护士看到她脸上的表情突然冷笑了一下,说道:“你可以做个更详细的检查。”转过身的时候季怀皎听到她小声地自语道:“现在的年轻人…直到这时才知道后悔…”
她脑中一片空白,手紧紧地纠结在床单里,纤细的指节变得没半点血色。
为什么当她想要被命运忘却的时候,确还是这么难呢?
……
会议室里鸦雀无声,纪南风坐在主位的椅子上,眯起眼睛危险地看着下面坐成两排的董事们。
一个董事壮着胆子说道:“我想昨天那个提议的文件已经由李小姐送交到您手里了,没错吧?想必纪总已经知晓大家的提议了…不知纪总有什么话说…”
他站起身,字字句句清晰地说道:“各位的提议我已经看过了,不过我不同意。”
另一个董事接着说道:“纪总要不要再考虑一下…?或者说…再需要一些时间。我们的提议是不会变的。据我了解,那个影视公司已经在走下坡路了,投资那电影也只能是浪费时间…”
他突然打断那个董事的说话,“无论如何,我的意思不会变。这次就请各位让步吧。”
正在僵持不下的时候,秘书走过来附耳语道:“纪总,刚才内线打来电话,说老纪总早就等在您办公室了。”
纪南风点了点头,对僵坐在那的董事们说:“先散会吧,”他最后扫视了一圈会议室,“还有事的,可以个别来找我。”说完就无视各位董事的投过来的眼光,大步走了出去。
走出会议室的那一刹那,他居然开始觉得有些手足无措起来。对于这样的事,他一向是很有经验的,无非是对有利益的一方采纳。可是这次不同,他绝对不能不顾及到她的感受。
就在几个月前,当他知道她即将出演的电影没有人投资的时候,他想都没想就决定要支持她。而对于之前是寒子衿的公司投资的事,他也是知道的。有一次他曾看见她跑去寒海,脸上带着一丝莫名的坚决,就好奇地靠在车边等着。然而不一会她却一脸恍惚地从里面走了出来,失望之极的表情让他感到心中一颤。
他知道,寒子衿准是拒绝了她,因为他太了解他那个朋友。随后他就马上做出了这样一个招到所有人反对的决定。
他硬着头皮走回自己的办公室,纪郑华正站在落地窗前,抛给他一个冰冷的背影。
他扯着嘴角嬉笑着说道:“老爸您来了?”
纪郑华转过身来无视他的讨好,只是问道:“提议的文件你看到了吧。有什么想法?”
纪南风仍旧笑着说:“…能有什么想法…您就别管这事了吧?”
纪郑华面无表情,只是走到沙发上坐下,再次说道:“我问你,你到底对那个女演员有什么想法?”
纪南风吞吞吐吐地说道:“…我…”
纪郑华接话道:“爱她是么?”他怒斥道:“你了解她多少?”
纪南风说道:“爸,我不能说我了解她,那个不是一时就可以做到的。我只知道我真的爱她。”
纪郑华大骂道:“纪南风你真是鬼迷了心窍了!”
他不耐烦地说:“我求您别管这事了好么?以前你从来不会管我的私事的。”
纪郑华冷哼了一声说道:“你的私事我是不会管,我说过了,你找哪个女人都不关我的事。但是唯独她,我不允许!她也不配!”
纪南风觉得仿佛心乱得急欲抓狂,他急切地说道:“她跟别人有什么不一样?什么配不配!”
纪郑华嘲笑地冷哼道:“你看看你那失态的样子!但愿你知道了她的底细以后还能这么说!”他似再也坐不住,站起身来对纪南风喝道:“你自己好好想想吧!我是管不住你了!”随后大步迈出了办公室。
夜晚冰冷的风从落地窗没有关好的一角吹了进来,他觉得自己全身冷得仿佛掉入了冰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