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城西没几步就见一阔门深堂前排条长龙。或捂肚子、或被人搀,嘿呀呻吟,反正没个健全。
“能让这么多人忍受病痛也要等,看来坐馆郎中本事不小。就找他问问。”
画纸鸢说完小步快行,引身后响起一片怨言:
“哎!排队!诶呦~”
“姑娘,我们..诶~诶呦~”
“先来后到啊,啊!疼~”
......
惨叫连连此起彼伏,全是半句就拉裤。
画纸鸢跳脱,不遵小礼,不受指教。她知自己不是插队瞧病就不会管别人的言语。但吉浪尘不行,人胖面子薄。走几步就赔笑着解释解释,倒也没犯众怒。
此院中花花草草树树非凡,俱是药材。空里还飘荡股浓浓中药味。青瓦屋檐下是一方显亮樟木桌,后坐个瘦瘦矮矮黄黄、光头八角帽、戴眼镜小老儿。五六十的样儿,面上常有和煦笑。正给人把着脉。
画纸鸢拱手作揖:“前辈打扰了,小女子得到一份残方想请先生过目,看是治什么病的。”
然郎中未理,患者不悦......
吉浪尘见势不妙赶忙上前圆场,先稳患者:“抱歉,抱歉~只是看一眼,您安心。”转而又对郎中道:“前辈,方上稀罕药材太多,实难辨别。过激处还望原谅。若效果不差,还能有益大众不是!”
‘噗呲~’
小老头儿闻言憋不住笑出声:“呵呵~小胖子。你都讲稀罕药材多了,怎么能有益大众!”
恰好诊脉刚完,他抖抖袖收回手,已然是幅学究做派。看了看吉浪尘又看看画纸鸢,两人机敏再次作揖,逗得小老头儿一乐。
“看在你们诚恳确也不花时间就帮看眼吧。下次莫因这种小事乱规矩!”说着还特地点点‘罪魁祸首’。
画纸鸢一吐舌头拉长声:“晓得了前辈~”
从袖中取黄纸递过,小老头儿撑它于明亮处。
接着,画纸鸢和吉浪尘就在他面容上看到了人能做出的所有表情。时而点头肯定,时而瞪目惊叹;时而愁断头纹,时而显愤欲怒......
画纸鸢悄悄靠紧吉浪尘,用手挡面小声说:“我怎么感觉不靠谱啊师兄!”
然而,没等听到吉浪尘的回答就先听到了小老头儿的回答:“靠谱~至少比你们两个靠谱。”
“哈!”
背后说人还被当事人听到,画纸鸢僵立当场,惊讶和尴尬化寒意从背脊直冲天灵,炸毛!脸颊滚烫彤红,谁又能想到小老头儿听力这么棒,简直违反常识。
“嘿嘿~先生您忙,您忙~”
讪讪笑笑站远了些不敢造次。
等了有一会儿,小老头儿才郑重将黄皮纸摆回桌。动作间目光都不离其上字眼。
而能让一名医者表现出这么大的兴趣,足以说明药方的珍贵和特殊。吉浪尘和画纸鸢的心被牵了起来。只听他缓缓说道:“哦呦~这个方子不简单呐。照我估计,应该是针对先天缺陷而创,对后天一些不可逆转的损伤也有很好的疗养效果,像你们武者的丹田破损,筋脉破损。但很可惜,这种层次的药方缺半点都无法调和。废方。”
小老头儿话罢,留恋之情也散。将方子一推算是交回,起身去给先前那位患者抓药。
画纸鸢满脸的期待却是在听到所治病症后化为沮丧,叹口气:“完蛋,受这种伤的人几乎不可能找出来啊。”
丹田、筋脉对武者来说比命重要。这两样有伤就聚不得气,长久得不到内气滋润,身体机能会快速下降直至返回普通人的程度。
由简入奢易,由奢入简难。尝过‘不老’的甜头,谁还会甘与平凡一生。再加上仇家寻仇,不自杀都是心理承受能力变态强的。
所以这两样有伤的人要么死了,要么将自己藏得严严实实不放半点消息。
两人无言各自盘算。
一会儿后吉浪尘忽道:“也不一定!师妹别忘了,庚婆说灭应家门的是一刀三怪人,玉坠中还提到了黑市。再加上共、垂两家的态度。说明需求这张药方的人掌控着一个庞大的,不仅涉及江湖的组织。
共、垂两分江湖,是临原头等势力,江湖中不存在能影响到他们的,只有扎根普通人中同时在江湖上有一定能力的才可以和他们交换一些条件。甚至在某些江湖势力不擅长的邻域帮助钳制他们,譬如组织运转要钱,底层人员要养家糊口。江湖势力解决不了,但普通人的组织可以轻松解决。以此造成说不得、动不得,想要摆脱这种局面还要做戏靠外人的局面。否则基层会崩。
成员一颇杂就就藏不住秘密了。”
这个人掌控的江湖势力和普通人势力不会有交集,因为临原人恨狼,而他和狼有关系。当迫不及待要达到某个目标时就会因为两边信息不对称而导致普通人一方行为出现不合理。
详细来说,将某个行动分四段,暗地的江湖势力可以完成一和三,但自身局限让他们无法进行二和四,这时候普通人一边就需要进行二和四。但缺少了一和三的经过,在普通人一方看来就突兀了。
瞬间想通其中关窍,画纸鸢激动道:“是,是。那这样分析来,我们要找的这个人不光没隐姓埋名,反而在临原十分有名,有不少产业!名声恐怕还不坏!从这个圈子中再找符合的目标不会太难~但......”
她说着说着语调低了下来,神情更是急转直下,面沉如水,眉间深锁。
旁边的吉浪尘也是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这种地位的人,怎么推翻?”
论对民众的重要性,武者不如一家店铺老板。前者只能在危难时保护他们,后者却是无时无刻在养活着他们。
这时候前者跳出来说后者不是大善实际是大恶,民众站哪边?不用想都知道是后者。共高会、吸海垂虹做不到的,他们亦不好做。
吉浪尘摇摇头无奈道:“走一步看一步。这个人是谁就先不查了,试试黑市能找到什么线索再说。”
......
冬季寒流无情,天上太阳也惧三分,不肯放出更多热、不肯多停一刻钟。
时光匆匆,不觉已到入夜。无光。
大路上一盘橙黄明灭,照两匹黑骏拉架马车疾驰。
黑市在东北方向,城外。临原北面是终年不化的冰山,往东而缓。因其恶劣的环境易守难攻而被黑市心仪。
当前行无路,两匹黑骏抬蹄长嘶马车骤停。驾车人敲敲车壁:“两位,到地方了。”
车帘打开,一前一后迈出两身黑袍。下不见履、上难照面。
“我的车无路走了,你们沿这条小路去吧,见荆棘所搭门拱就停。之后再怎么走就不清楚了。”
略宽的那道袍从怀中摸出数十铜板交到车夫手中,道了句:“多谢指路。”
软糯声,吉浪尘。
车夫掂了掂喜笑颜开,看两名客甚觉顺心。考虑了下嘱咐道:“进了里面切莫说话,会暴漏你们是新人的。没规矩的地方,新人就是羔羊。”
吉浪尘、画纸鸢点头表示明白,转而踏上那条一人宽不算路的路。仅仅踩踏的比周围瓷实些,走过的人多了而已。
弯弯绕绕盘山而上,冰雪路滑。两人约莫一刻多钟才见到车夫所说的荆棘样门拱。只是这里为一方平坦,门拱突兀但不见入口。
两人刚想商量就觉后方有五束气息飞奔而来。回头不见人影,还有段距离。
荒郊野岭,心虽知这里不是渺无人烟,但举目皆空还是让人升起警惕。袍中手解下背着的剑袋以便随时可用,画纸鸢小声说:“也是进黑市的,不妨跟在他们后面。”
“只能如此了。”
随即将上山口让开,静待来人。
些许时间过,乍见那弯处飘出鬼魅形!忽左忽右、上下不定,足底似离地有寸还似正常迈步,身后拖出三五显实影。
“好身法!”吉浪尘下意识称赞。
自己倒也能做到拖影而行,可顶多出个轮廓。眼前人那是连袍上皱褶都一清二楚。
借夜色,更添三分诡谲。常人见了定要惊句‘鬼呀!’
拥有这般身法的一共出四人,第五人虽无特别但始终保持一个距离跟着队伍,就表明他也不差。
“师兄,有信心吗?”
近在眼前,画纸鸢言语更低声。吉浪尘明白她所指的是万一发生冲突,反问:“你我的功法特性,少人多人有区别?”
而话落还不等答复,他们就已经落到身边。同样警惕着,三人越过吉浪尘、画纸鸢,两人留在后方。停步。
不用讲,自己若是不动,他们宁愿在此站到明天早上。人的心理都相同,荒郊野岭远远两个黑袍人等着自己,任谁也会心慌。
两人打一下眼色,吉浪尘在前开路,画纸鸢站后防偷袭,与他们相隔七步远井水不犯河水。
本来两方好好的,然而越往中间走,前方的三人的距离越拉大,隐隐构成种包围态势。
黑市不同别处,杀人越货、拦路抢劫这般行为都是默认的合理。没有能力守住自己方是原罪。
所以在黑市生存宁想人坏莫想人好。
吉浪尘动真气于喉传音画纸鸢道:“师妹,小心了。他们可能想动武。”
画纸鸢闻言暗运真气。然而调动未多时,猛的察觉身后竟有股劲风袭来!
“谁!”
一声惊呼,来不及回身看,先持剑袋后刺。
背后动作是大忌,不管是否具有伤/杀的威力,这种行为本身就表示了很强的敌意。前人直杀无罪!
'砰~'
短促一声起。画纸鸢只觉那头传来大力难捉,剑袋划虎口烫疼欲脱手。
无话可说,对方心思太明了。
前方吉浪尘扬袍,剑袋凸出碧绿柄,迅拔刺向袭击者。只见袭击者一招手,身法诡谲的四人分两人瞬间闪到他身前交错短匕以挡。
‘叮儿~’清响,吉浪尘臂上加力将三人滑推五六米外。
抬剑一指,沉沉问:“何故出手”
“呵呵呵呵~贵人多忘事啊。”率先袭击那人阴恻恻笑笑,拨开挡路者走出。摘下帽,不曾想居然是张熟悉面孔!
昨夜的挑事者——百里震惊。
“又是吸海垂虹。”画纸鸢气不打一出来。大家都是同一条战线的了,还搞这些小动作。要不是自己反应及时,他百里震惊莫非还真拍实了不成?
越想越气,'刷刷'拨转剑袋两圈愤然亮剑!朱红的柄,月白的身。寒光闪闪,锐气逼人。
“要么耍无赖要么搞偷袭,本姑娘瞧不起你们!”说着伸拳比起拇指,缓缓转下。
百里震惊不屑道:“呵~女人的嘴巴就是让人讨厌。不过无妨,很快就让你闭上!杀!”
凛目露凶一挥手,鬼魅四人组分站四方将吉浪尘、画纸鸢包围在内。随着真气渐激荡,四人脚下亮紫色圆环,中刻密密麻麻看不懂的文字、图案。
“上次你们运气好,这次可不会有徵浮义来救了。惊心影杀阵两位慢慢品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