闭上眼睛缓了十来秒之后,原景勋才感觉自己身体里翻滚的情绪好像压下去了。
这段平常四十分钟的车程他只花了二十分钟的时间可想而知他是用了多快的速度,他真的是用在飙车的速度赶过来的。
一方面是想快点再快点,要快点赶到肖梓童的身边,另一方面是他不知道自己该拿心里不住地翻涌的情绪怎么办。
在肖梓童那通电话之后他就感觉自己身体里好像有头野兽压不住了,好像快要挣破枷锁。
原景勋年少的时候也曾经叛逆荒唐过一段时间,他从小都是冷静自持的孩子,或许正是因为这样他的叛逆期来的时候比起一般的孩子要不同寻常,甚至可以称得上是疯狂。
他十四岁的时候就已经结束了高中时期的课程,或者说是在十四岁这一年的时间他学会了一般人三年要学的课程,甚至学的比一般人要出色的多。
而也是那一年他的爷爷把他送进了原家的基地开始历练,从小到大原景勋学过各种各样的课程,他的智商很高,对于一般人来说可能很难学会的东西对他来说却是挺快就能学会。
也正是因为这样,他学的东西太多太多。
而即便强如原景勋,依然有让他觉得岁月昏暗无光的一年,那就是十四年。
不是高中繁杂的学习课程,而是原家本家基地的历练,老爷子送他进去的时候是隐瞒了他的身份的,基地里没有人知道他是原家的继承人,所以自然都把他当作一般人来对待。
甚至因为从小在家里养尊处优的长大而养成的孤傲的气质让他在基地里吃了比其他人更多的苦,在基地的时光对于原景勋来说除了痛还是痛。
那是原景勋第一次对原这个姓氏产生了抵触,因为在他受伤过于严重在床上趴着起不来的时候,他的爷爷却肃着一张脸,一遍遍地告诉他,“你是原家的继承人,这些都是你应该承受的,也是你必须承受的。“
原景勋从来没有反驳过,她每次都是咬着牙忍受着身上传来的痛楚点头,安静沉默。
鲁迅先生说的好,“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死亡。“
在有一次浑身是伤从基地回来的时候,原景勋爆发了,甚至他的叛逆期也在这次爆发中来到了。
总之就是某一天的早上,原家的佣人去推开自家小少爷的门的时候却发现里面什么都没有,空荡荡的,而跟原景勋一起不见的是一个巨大的行李箱。
伤还没有好全的原景勋就这样带着一只巨大的行李箱走出了原家。
他还带了一张家里的黑卡,是一张基本没有上限的卡,里面是一般人这辈子都不可能让这张卡透支的金额。
他只用那张卡买了一辆法拉利最新版的跑车,然后取了一些现金就把这张卡放到了行李箱的最下面,他不傻,当然知道老爷子会根据他的卡来查找他的行踪。
同样的他也知道,自己在外面待不了多长时间,如果老爷子想找他的话,那么无论如何他是逃不过的。
但是出乎他意料的是,在陈左晏安排的地方住了三天之后他竟然从陈左晏的嘴里听到,老爷子其实根本就没有找他。
这是原景勋没有想到的,他已经习惯了自己的生活被老爷子牢牢控制,风筝第一次断线,脱离了放风筝的人,他竟然有些无所适从的感觉。
但是他更清楚的是,他想要尝试一下活的放纵的滋味是什么样的。
想试着像那些和他同龄的少年一样可以恣意地笑,可以恣意地玩,他的前十四年里好像从来没有过恣意这个词。
他的生活一直是克制的,自律的,他疯狂地想要知道这种感觉,这种放肆的感觉是怎么样的,是不是如他想象的那样好。
原景勋在外面呆了两个月,两个月他没日没夜地玩,像B市里很多纨绔的少爷们一样,酒吧夜店,美女,跑车,派对,他在灯红酒绿中徘徊着。
那两个月他尝试了所有诱惑人放纵沉沦的东西,除了毒品和小姐,他有底线,纵然那时他只是一个十四岁的少年,这两样东西他也从来没有产生过一丝好奇心更别说去碰了。
他的放纵依然是克制着的放纵。
在这两个月的时候,他认识了冷玄,那时的冷玄还不像现在冷着一张脸,所有的情绪都隐藏在表面的冷硬后面。
那时的他还没有修炼到家是一个嚣张跋扈的少年,张扬地像是一团火,谣言灼热,任何靠近的人好像都会被他给灼伤。
但是原景勋却不怕,冷玄那时候刚成年,十八岁未满,张扬跋扈不可一世的年纪,认识了十四岁一身刺的原景勋。
两个人因为赛车相识,却奇异地被对方给吸引,惺惺相惜的两头小兽慢慢成为了朋友,一起对抗着那时站在他们对面的世界。
那两个月里面原景勋几乎每天都要和冷玄出去赛车,飙车,打开车窗,因为疯狂的速度而变得锋利的气流划过脸颊的感觉却令原景勋觉得非常地开心。
直到冷玄被他的父亲接回家,在冷玄十八岁的生日的时候,原景勋和冷玄在星空下,在无人的公路上,进行了一直到现在,的最后一次赛车,最后的结果是原景勋赢了。
原景勋永远记得,那天晚上的冷玄,好像一夜之间收敛了自己身上所有的锋芒,他身上耀眼灼热的火焰好像也在那天晚上极致地燃烧殆尽。
他的车是一辆黑色的法拉利,他降下车窗,手里夹着一支烟,像一个成熟的男人一样点燃,然后吐出烟圈,淡淡地对他说,“阿勋,我要回去了,我要去接受我的宿命了。”
原景勋手里也有一支烟,但是他并没有点燃,但是他维持着和冷玄一样的姿势,夜晚的风还是有点凉的,但是两个少年都是穿着短袖。
他们都处在最青春的年纪,是火一般的年纪,是不惧寒冷,浑身都像有火燃烧一样有活力的年纪。
可是那个晚上,原景勋穿着短袖,大开的车窗送来了冷冷的风和冷玄平白直叙好像不带一丝情感的叙述。
冷玄和他都不是什么话多的人,但是那天晚上冷玄却和他说了很多很多。
原景勋身体里的最后一把火好像在这个晚上也燃烧殆尽了,那把从走出原宅之后就开始熊熊燃烧的火焰终于在历时两个月之后熄灭了。
他的心里是一把灰烬,他所有的不甘都在这两个月内慢慢地消失了。
原景勋一直静静得听着冷玄说,听完之后沉默了好久才吐出一句话,“我知道了。”语气不大却足以让冷玄听清,少年人变声期独有的声音却是说不出的沉稳。
冷玄听到他的回答之后却只是淡淡地笑了一下,把手里没有吸完的烟随手扔掉然后发动车子,一句再见都没有说就发动车子,很快消失在了公路的尽头。
原景勋也没有和他道别,因为两个人都知道,他们还会再见的。
只是两个少年的心境却都从今天晚上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原景勋静静地望着天空上的繁星点点,开始慢慢在脑子里回放这两个月以来的放纵生活,然后平静地得出一个结论,那根本就不是他想要的生活。
他想要的生活是可以自己主宰自己的世界的生活,他不喜欢被酒精主宰的自己,那种所有东西都掌握在手中的感觉才是他想要的。
想通之后,原景勋只是淡淡地扬了扬嘴角,张开嘴,无声地对着黑暗的日子说了一句再见了,再见了,我的疯狂青春?
黑色的法拉利像一头潜伏在黑暗中的猎豹一样猛地发动出去,车子快速地驶过,在强烈的气流中,一根没有被点燃的烟还是没有抵挡住万有引力安静地飘到了地上。
那是原景勋印象中最后一次飙车。
他之后再也没有飙过车,纵然他非常喜欢那种飙车时候风吹过脸上的快感,也从来没有再把车开到70迈以上过。
十四岁之后的原景勋不想让自己的生活中再出现任何可以操纵自己让自己沉沦的东西,纵然飙车带来的快感他很喜欢,但是他更讨厌被那种快感操控的自己。
可是十年后,二十四岁的原景勋,他再次飙车了。
因为他的生命中出现了比飙车更难掌控的东西也更能引诱他沉沦的事物,肖梓童的一切都能让原景勋引以为傲的自制力瞬间化为乌有。
他的生活中很少有害怕的时候,可是最近这个感觉却三番五次地在他的心里面出现。
第一次是看到躺在血泊里的肖梓童。
第二次是回到家里看到身上插着各种仪器的原老爷子,
第三次也是这一次听到肖梓童被绑架的消息,他好像一直都特别的沉着冷静,并没有表现出多少慌乱。
但是这种沉着只是他常年接受的精英教育下的习惯使然,还有就是他强迫着自己冷静,因为知道如果他不冷静,那肖梓童的危险就要多一分。
可是就在刚刚赶过来的路上,在接到肖梓童的电话之后,他一直压抑着的情绪像潮水一样把他整个人都淹没了。
他只有飙车,只有在那种极致的速度中才能把心中的害怕和恐惧给压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