滇南:玉溪县北城回族聚居的大营、西营、东营、桃园等村,除种田和一部分人家以手工造枪弹外,许多人家赶马帮“走夷方”到缅甸、泰国贸易,其中有马家开设的兴泰和、兴顺和商号大马帮,专由泰国清迈购运兰靛到昆明等地销售。在峨山县回族聚居的文明村和大白邑村,他们“走夷方”到缅甸泰国贸易历史悠久,据老人讲远在反清起义前老辈们每年赶马帮从思普到缅甸景栋、泰国清迈贸易,起义失败后作为恢复经济的重要手段。因此,大白邑清真寺功德碑文中尚有“我村之人,贸易远方者甚多”,清咸同年间全村房屋被毁,“归业”后无力建盖清真寺。功德碑文中所述全靠“马锅头众心一举捐金数百者众多”,集资建盖了清真寺大殿和宣礼楼。从两次捐资功德碑所载是清光绪二十九年(1902年)和民国2年(1912年),这正是村中到缅泰贸易大兴时,村中有好几个马帮,马帮出动和从缅泰回来时,人喊马叫,村中十分热闹。据老人们说:功德碑中捐资英洋100~300元的马泰、马明寿、沐占魁、马自兴、马海延、沐家兴、马顺喜等都是马帮大老板,捐英洋100元以下的中小老板众多,几乎家家男子都加入了马帮贸易,直到解放初。文明村解放前236户,千余人,70%以上人家300多匹骡马,都是赶马帮进出思普到缅泰贸易,约有30%的户是大老板,30%的中小老板,40%的户帮老板赶马,也带有自己的一两匹马顺便做生易。许多大老板发财后购置田产,解放前小街片许多田都被他们买去,有的成为他们的佃户村。1952年,全村土改时就有地主32户,占全村农户13.6%。通海县回族聚居的纳家营、古城、大小回村、下回村,解放前也是著名的马帮“走夷方”之乡,大多数人家赶马帮到缅泰贸易,他们将通海、河西土布、黄蜡、铁制农具、土造手枪、匕首、银饰、日用百货驮到缅甸泰国山区出售,又从该地换回象牙、虎骨、熊胆、鹿茸等山货药材,也有驮回兰靛、煤油等到昆明销售。他们多是小本经营,加入马帮一两匹或四五匹马经营,也有发展成商号大马帮。如下回村马政和家就发展成“原信昌”大马帮、大商号。纳家营解放前有骡马300多匹,形成马、纳二姓大马锅头,土改时地主30多户,都是马帮起家。如大地主又是大马锅头的纳位三,就是帮大马帮到泰国贸易发家,解放前资金转入购买土地,把附近二、四、七街一些村的土地买了许多。一般人家也参加马帮贸易,如村中马文喜父亲(现80多岁)说:我赶了半辈子马帮,每年秋收后出去,栽插前回来。我到过缅甸的景栋,泰国的清迈,还到过泰国的京城景闷(曼谷),从泰国清迈到老挝,再转到越南做生意。那时从纳家营起身到曼谷要走50多天,一个回转要4个多月,村中的许多老人都与我一样赶马帮到过缅甸、泰国。
滇南沙甸也是著名的马帮“走夷方”之乡。沙甸全区解放前有回族950户,5400多人,除200多户贫苦农民外,其余700多户每户都养2~3匹骡马,多者4~5匹,除了个别到个旧锡矿外,主要是“走夷方”。1949年,民族学家江应梁到沙甸调查,在他的《滇南沙甸回教农村调查》报告里说:“在思普路上的马帮,以回族马帮最有力量。而回民马帮中,沙甸人是佼佼者,不仅能吃苦耐劳,不畏烟瘴,兼而勇敢机智,一个马帮只要有二十条好枪,路上遇一二百个土匪是不在他们心上的。每年秋天雨季完结后,马帮作边区长途旅行,或代人运货,独自或合伙购买边民的日用品运到彝区去卖,或深入到缅甸、越南、泰国去贩货。”在沙甸白亮诚、林维清、马玉廷、马信斋、金万清几家就是马帮“走夷方”起家的。其中白亮诚、白梦愚走边区开发西双版纳,建立勐海茶厂、勐遮农场、纺织厂等,经营缅泰和国内贸易,其总资本约半开银元140多万元,是沙甸最大的工商业资本家[17]。
在文山、砚山、邱北回族聚居区,解放前也是擅长马帮,从广西或河口到越南老街等地贸易,如邱北赛宝章家,有骡马200多匹,从邱北经广西百色到越南贸易,去时驮云南出产的茯苓等药材到越南销售,返回时驮海盐、百货到滇南一带销售。
2.较大的对外贸易商号
云南回族人民反清起义失败后,经三四十年的艰苦创业,清末民初,依靠马帮对外贸易,不但很快恢复经济,而且先后出现了一批影响较大的著名回族商号。
兴顺和(原名兴泰和)系玉溪北城大营回族马佑龄于清道光二十六年(1846年)在北城创办。马佑龄因见玉溪农村土布生意有发展前途,遂弃武经商。初由昆明购纱在玉溪换布销昆明,后将土布用土靛染成青、蓝布出售,销路更好,运往昆明、贵州、四川均受欢迎。清光绪年间得知泰国有洋靛染布效果更好,遂组织了大马帮到泰国清迈采购。去时运土特产品,回来时专运洋靛到昆销售,生意兴隆。清光绪末年马佑龄将商号交儿子马启祥经营,对外贸易扩大经营鹿茸、麝香、龟鹿胶、虎骨虎胶等,并先后在昭通、东川、曲靖、蒙自、个旧、文山、下关、保山设商号,在玉溪、墨江、元江、思茅等地商号增营汇税、存款业务,总资金达20多万银圆。后来在汉口、上海、长沙、天津、沈阳、广州及香港设立分号,影响遍及国内外。在经营商业的同时,还投资数万银圆于个旧锡矿、东川铜矿,马启祥任“云南锡业公司”和“东川矿务公司”总经理,以高薪聘请两名德国技师到个旧锡矿,并在两矿进口新机械设备,经技术改造,使锡、铜矿产量日增,精锡、铜锭经香港运销国外。
云南原信昌商号,是由经营马帮开始的。清光绪初年通海大回村马同柱父亲与村中马帮一起,赶着20多匹骡马驮运红、白毡子、推烟丝、黄腊、花边花线、黄丝、土布、滇缎、铜铁器等到缅甸、泰国、老挝等地销售,返回时驮棉花等货物销售。后经马同柱到马子厚业务进一步发展,在昆明设立总一号,并在墨江、思茅、江城等地设立分号及茶厂,揉制“七子饼茶”,转运越南、老挝、香港等地销售,在泰国、缅甸、老挝靠我边境的景栋、者海等地设立原信昌分号,使之与墨江、思茅、江城分号连成一线,进口犀角、鹿茸、麝香、象牙、燕窝等名贵药材和洋靛、紫胶等经营。抗日战争胜利时,原信昌对外贸易资金总值约2万两黄金。
永义昌皮商号,为回民张子义于1912年创办,最初设在顺城街专营皮货,除牛羊皮外,还有狐皮、水獭皮、虎豹皮、獾皮等名贵皮毛。随着经营业务的发展,还在昭通设立分号,专门收购牛羊皮。由于业务进一步扩大,1930年左右在香港设立永义昌分号,经香港销往国外,成为云南牛羊皮经营的一大商号。
鉴记商号为腾冲观音塘回族明绍林家创办,在保山、下关、昆明、重庆、缅甸曼德勒等地设有分号,主要经营缅甸棉花、洋纱。
五家开设永丰祥商号,有资本半开三五万,专营滇缅棉纱生易,并备有汽车运输。
大庄巨商马超群,其父辈也是“走夷方”起家,到马超群时已拥有资金半开数百万元,在昆明、上海、天津、南京、广州、香港和缅甸、泰国都设有商号[18]。
新中国成立前,特别是抗日战争期间,云南昆明成了全国商业重镇,有英、美、法、希腊、土耳其等国在昆明开办的外商洋行,在昆明有代理英美烟草公司的代销店10家,其中“鸿发号”“鸿庆号”“义兴号”三家就是回民开办的。还有几人担任了外商洋行经理。1926年,马毓成与人合伙开设“东方公司”发展为进出口贸易,其经销业务远至英、法、挪威、日本、土耳其以及美澳各国。
长途马帮到缅泰老越贸易,至新中国成立后全省各地进行土改、农业合作化和对资本主义工商业改造时,完全停止。1979年,由于改革开放方针的全面贯彻,云南省德宏、西双版纳、腾冲等州县数十个边境口岸的开放,民间各种对外贸易公司的兴起,调动了回族人民对外贸易的积极性,许多回族携家搬到西双版纳自治州的景洪、勐海、勐腊、打洛,德宏自治州的芒市、瑞丽、畹町、陇川、章凤等边境开放县、镇、口岸居住,开设清真饭店、旅馆,进行各种商品贸易,合伙开办各种外贸公司,境外缅、泰回族华侨商人也进入德宏、西双版纳、昆明探视和商业贸易。由于上述地区回族大量进入,当地政府尊重回族人民的伊斯兰教信仰和风俗习惯,在景洪、芒市、瑞丽划给了回族坟地,在景洪、勐海建立了清真寺,在芒市、瑞丽县城建立了“水房”(简易清真寺)。
三、云南回族对外贸易的作用和影响
云南回族对外贸易有着悠久的历史,马帮长途贩运,通过“蛮烟瘴气”、披荆斩棘,到达东南亚邻国贸易,进一步激发和锻炼了回族人民勇于开拓、进取的精神,充分发挥了其素有的商业才干。这也是清咸同年间回族遭清政府毁灭性的镇压之后,在数十年间民族经济得以迅速恢复崛起的力量所在。对外贸易不仅使回族内部结构出现新的变化,而且促进经济发展,使许多人摆脱了贫困致富。商号的出现,对民族经济的发展有着重大的意义,由于经济发展,回族村落文化教育得以迅速恢复,新中国成立前出现了一些中学生、大学生和留学生。由此一些人跻身于政治、军事、文化教育部门,为云南回族争得了一定的社会地位。云南回族的马帮运输和对外贸易,不仅繁荣了西南地区城乡市场,而且华侨对所在国经济发展作出了贡献,促进了中国与缅甸、泰国、越南、老挝以及阿拉伯国家的经济文化交流,增进了中国人民与这些国家的传统友谊。因此,云南回族的对外贸易活动,不仅有深远的历史意义,而且有着现实意义。现在随着中老、中越关系逐步正常化,云南与越南近邻关系、开放边境口岸贸易的经济技术合作交流也即将展开。云南回族人民将抓住这个新的机遇,充分发挥对外贸易的优良传统,进一步促进经济的大发展。
注释:
[1][2][3]《泰国北部的滇籍穆斯林——秦霍人》,《云南民族学院学报》,1991年第2期,第86~90页。
[4]《马可波罗游记》,《元朝征缅录》。
[5]陈炎:《中缅两国人民的友好往来的历史》。
[6][9][14]田汝康:《关于杜文秀的对外关系》,《中国帆船贸易和对外关系史论集》,浙江人民出版社,1987年,第175、176、178页。
[7][8][15]吴乾就:《云南回族的历史和现状》,《研究集刊》,1983年1集第131页;1982年1集第149页;1982年2集第192、302、285、304页。
[10]《云南回族社会历史调查》(二),云南人民出版社,1985年,第86~87页。
[11][12]《钦定平定云南回“匪”方略》卷1,引自《云南回族史》,云南民族出版社,1989年,第87页。
[13]马德新:《朝觐途记》,宁夏人民出版社,1988年,第20页。
[16][17]《云南各民族经济发展史》,云南民族出版社,1989年,第490、486页。
[18]《云南回族社会历史调查》(一),云南人民出版社,1985年,第90页。
(原文刊载于《回族研究》1992第2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