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光，那么地温柔。
可内心里的阴暗，却悄然而至。
“我……我……”木木大口地喘息着，她用力地拽着衣角，抽泣着说，“我会冷静下来的。”
“那就好，接下来，我将详细地和你说一说昨晚发生的事情。”
然后杨寒把风铃的事情，以及村里人去水潭打水，还有村里存在着强大修行者的事情说了出来。
木木听完更加困惑。
“风铃声？什么风铃声？我怎么会听到风铃声后就直接睡着，并且怎么叫都叫不醒呢？”
“还有水潭，他们大晚上的打水做什么？我在落日村里生活了这么久，从来没有发现他们会晚上到水潭里一直打水呀？”
“你没有发现他们打水，正是因为每个晚上你都会听到风铃声，然后就沉睡不醒，并且还不记得自己听到过风铃声。”杨寒解释道。
“现在的问题是，他们把水倒去了哪里？那么多的阴寒之水，绝不可能拿去浇灌土地，被这水浇灌的土地，必然寸草不生，你身为落日村人，最熟悉你们自己的村子，所以你认为他们把水倒去了哪里？”
“我……我不知道……”木木苦思冥想，“村里没有缺水的地方，也许他们把水运到了村子外面？”
“既然你不知道的话，那只能靠我继续查探了。”杨寒原本还指望着木木能说出一两个可疑的地方。
木木欲言又止。
“你有什么想问的就问。”杨寒道。
“你还没告诉我，村民们为什么要那样做。”木木低着头。
“我和你说过，那水潭里封印着一位女妖神，你们村子里的人，应该是想救出那位女妖神，才会拿村里的女人和女孩去献祭。”
“献祭？”木木一脸绝望，“你的意思是说，我娘，我姐，还有我最好的朋友，以及村里所有消失的女人和女孩，她们全部都已经死了？”
杨寒点了点头。
木木全身都颤抖起来，她本来还以为能寻到她们的，甚至想过她们只是去了外面的世界。
“就为了一个女妖怪，他们居然……我爹居然……”
木木咬着牙，突然怒道：“都怪那个女妖怪，你杀了她，是不是就不会再发生这样的事了？”
允儿有些害怕地偷偷看了愤怒的木木一眼。
她也是女妖怪。
杨寒眯了眯眼。
“我没能力杀死潭底的女妖怪，因为那是一头妖神，世上能杀死她的人，很少很少。”
“那女妖怪被封印了竟然还杀不死？”木木喃喃自语，“那要是她从封印里逃了出来，那又该多厉害？”
而后木木心中一惊。
“女妖怪跑出来了的话，肯定会害死很多人，为了阻止女妖怪，你会不会……”
木木没有把话说完
杨寒自嘲地笑了笑，将木木没说的话说了出来。
“你是想问我会不会为了阻止村民们救出女妖神，而选择把村民们都杀了，是吗？”
木木默不作声。
杨寒说：“无论如何，我们都是要阻止村民们解救女妖神的，哪怕是将他们全部杀了。可以我的修为，在这里自保都成问题，所以我们要搬救兵。”
“搬救兵？去哪里搬救兵？”
“去外面，剑宗！”杨寒郑重地看着木木，“我希望你带着允儿离开这里，然后去到见龙镇，用飞剑传书向剑宗说明这里的情况，剑宗得知有三位宗内弟子被困在这里，必然会派人前来。”
“你为什么不自己去？”木木不解。
“因为我要留下来，而我们是靠你带路才进来的，我想，也只有靠你带路才能离开这里。”
木木苦笑：“你居然让我去剑宗找人来对付自己村子里的人，甚至于自己的父亲，而他们，很可能被杀死……”
杨寒知道这对木木来说，是一件很残忍的事情。
可这是唯一的办法。
“你如果不这么做的话，那苏青禾就死定了，我们也死定了，村里的女人和女孩，也会莫名地一个一个消失，你也是。”
“而你消失后，你的父亲，他什么都不会做。”
木木瞬间心如刀割。
她想到了母亲消失后父亲的冷漠，想到了姐姐消失后父亲的无动于衷，所以他还算是父亲吗？
就算剑宗的人来了后，把他杀了，也是咎由自取吧？
但越这样想，木木越难过。
杨寒没有继续逼她，他在等她自己做决定。
木木抹了一把眼泪，然后毅然地站了起来。
“好，我带允儿离开，去找剑宗帮忙！”
这需要莫大的勇气。
杨寒松了口气，从怀里拿出一枚很特别的铜钱递给了允儿。
这枚铜钱一面写着“天下大同”，一面写着“盛世长安”，然后在中间有一道阴阳太极的凹槽。
“这是飞剑传书所需的报酬，记住，千万不要把这枚铜钱和其他铜钱弄混了，这是那些仙门才认可的福缘钱！”
“嗯！”允儿珍而重之地将那枚福缘钱收好。
“那么你们现在就出发吧，再晚点，也许就来不及了。”
木木抿着嘴，没有说什么，直接拉起允儿的手。
杨寒默默地跟在后面，他要亲眼看到允儿离开。
一路都小心翼翼，他们必须避开村民，不能被村民发现。
好不容易到了东阳山下的那座石屋前。
只要绕过石屋，木木就能带允儿离开。
石屋里没有人。
木木迅速带着允儿绕过了石屋。
可石屋里没有人，山洞口，却有人。
一个平平无奇的老人，闭着眼，安静地坐在那里。
“怎么办，吴老守在了洞口！”木木不安地问。
“等！”杨寒说，“他总得吃饭，总得喝水，总得有内急的时候，所以我们只能等他离开洞口。”
所以他们便等。
可一等就等了很久。
吴老一动不动，就跟个雕像一样守在那里，不吃不喝。
“应该是苏青禾的出现，让他们变得更加警惕，看来这样等不是办法。”杨寒眉头紧锁，“我必须去引开他才行。”
“不行，这样太危险了，你会和青禾姐姐一样被抓走的！”允儿急了。
“正是因为危险，所以你才不能在这里多待，必须尽快离开，去向剑宗求援！”
杨寒主动现身，出现在吴老面前。
吴老笑了笑，睁开眼，露出那双已经石化的双眼。
“年轻人，问你一件事，一个人如果瞎了，那他还能看清这世上的东西吗？”
杨寒没有回答。
只是一眼，杨寒的手心里已经全部是汗。
如临大敌！
因为这守着村子的老人，实在是太恐怖了！
杨寒觉得自己仿佛在面对着一尊来自于远古的旧神。
他拼尽全力催动体内的斩妖之气，将自己的精气神提升至最佳的状态，身后出现一幅淡淡的山河图，那里有杨寒这一生所有的意与势。
可吴老只是缓缓站起，于是他的身影越来越高，越来越高，高到了天穹之上。
“在我这里，答案是不能。”
“既然瞎了，就没必要再分什么黑白，黑乌鸦飞进了白天鹅里面，那我就当它是黑天鹅，管那么多做什么？”
“所以，你不要怪我，怪只怪，上天早就将我的双眼诅咒。”
吴老朝杨寒走了一步，巨大的威压便如山一样压在了杨寒身上，杨寒身后的山河图直接被撕裂，然后他竟活生生被那一脚的气势给震碎了心脉，晕厥了过去！
“木木，该跟爹回家了。”一个眼神呆滞的男人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木木身后。
木木吓了一跳，回头怔怔地看着那个男人，无力地喊道：“爹……”
这个男人就是昨晚抓走苏青禾的那个男人。
男人冷淡地点了点头，再看向了允儿。
允儿害怕地往后退了几步。
男人沉默地从允儿身边走过，再走到杨寒面前，抓住杨寒的脚踝，同样像是拖着垃圾一样将杨寒拖走。
“不要啊，爹，你放了他们吧！”木木哭着哀求。
男人一巴掌打在木木的脸上。
火辣辣的疼。
木木心如死灰。
男人将杨寒、允儿和苏青禾三个人关在了一起。
木木则被单独关在了一间房间里。
“你不该离开村子的，因为你，村里昨晚死了两个人。”男人指责道。
木木没想到男人居然有脸说这种话。
“他们该死！就是他们害死了娘！就是他们害死了姐姐！”
“混账东西，我不允许你对他们不敬，他们付出了太多，理应得到所有人的尊重！”男人很愤怒。
“付出了太多？为谁付出？又付出了什么？莫不是为了那水潭底下该死的女妖怪，而不惜付出自己妻女的性命吧！你们这群畜牲！”
“闭嘴！”又是一巴掌，“水潭底下的，是你的先祖，为她奉献自己的生命，是你们的宿命！”
终于，父亲还是承认了这一切。
木木最后一点的侥幸都没有了。
原来杨寒所说的一切都是真的。
亏她还担心剑宗的人来后，会伤害到他们。
这样的村子，这样的人，还有存在的意义吗？
就让他们，全部毁灭吧！
“你们，都该死。”木木憎恨地说道。
男人很失望，他锁上了房门。
然后木木再也坚持不住，跪倒在地失声痛哭。
“为什么，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啊？”
木木不知道父亲到底着了什么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