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
毛岩起来后,来到隔壁林泽的家,正准备敲门,询问林泽的伤势。
他看到林泽家的木门从外面紧锁,才知道林泽并没有回家,于是急忙往月神殿跑去。
路过中心广场时,他发现已经熄灭的火坛下,斜躺着一个人,怀里还紧紧抱着腰包。
走近一看,果然是林泽。
毛岩把林泽摇醒之后,问:“你昨晚怎么没有回家?”
“我忘记家在哪了。”林泽叹了口气。
“你……你不会是把头摔坏了吧?!走,赶快跟我去星神殿,找月明神使!”
毛岩着急地拉起林泽,向城北的星神殿跑去。
星神殿,一座银色的方顶建筑,上方雕刻着几颗星星。
毛岩站在门外等待。
一个淡蓝色房间里,一位五十多岁的男人站在林泽面前,长瘦的身上穿着绣着三颗星星的藏蓝色布袍,面白慈祥,没有一丝头发的脑袋在灯光下映着朦胧的光晕。
这是星神殿的三级神使:月明神使。
月明神使是四年前来到青林城的。
像青林城这样的边境小城,神殿在本地设置的分支机构,只用寻找几个相对聪慧的本地少年,然后传授一些常用的文字以及简单的神学知识,就足以让他们成为神殿的仆人,传播神的光辉。
正常来说,神殿派来一个一级神使就够了,最多会派来二级神使。
林泽听传言说,月明是在西山府神殿工作中,造成了重大失误才被处罚,被下放到青林城赎罪。
月明在青林城传播星神的智慧时,发现林泽这个少年猎人,几乎认识了所有的通用字,对此非常惊讶。
于是他就额外教给林泽更多的神学知识和管理知识,希望失去父母的林泽以后能够成为青林城的官员,从此衣食无忧。同时让林泽帮着他,教授其他人学习文字。
林泽和月明神使单独相处时,林泽尊称月明为老师。月明默许了这个含有尊敬和爱戴意义的称呼。
月明听完林泽讲述了事情的经过后,查看了林泽的伤口,然后又用手翻开林泽的上眼皮,仔细看了看林泽那黑白分明的眼睛:
林泽的黑色瞳孔里隐隐约约浮动着云烟繁星,月明并没有感觉无到有殊之处。
“应该只是摔伤了,休息几天就没事了”,月明神使的判断和青叶神使差不多。
林泽忽然想起自己在漆黑的山洞里捡到的那四件物品,还没来得及仔细查看。于是他连忙把金属牌,黑石片,生锈的金属条,水晶金属板都取出来,平放到石桌上,推到月明的面前。
月明拿起圆金属牌,上面有奇怪的文字和图案。
“材质不错的古代金属片,可惜分量太少了,大概能值一二个铜币吧”,月明说完,随手放在一边。
月明又拿起生锈金属条,在石桌上用小铁锤敲掉上面的铁锈,又用粗石打磨了一下,金属条现出了原来的模样,是几个金属条层叠着装配在一起。
月明又用尖夹子,从中间夹出七八个金属条。
金属条有的似小刀,有的似小锯,有的似小剪,有的似小勾,有的似弯曲的粗针。
“很不错的多用工具刀,曾经有人从遗迹里挖出过,在大城市里能卖五个银币”,月明神使把它放在一边,然后又拿起黑石片仔细查看。
幽黑的黑石片表面光滑,手感温凉,在明亮光线下显得有些透明,里面云烟繁星浮动,如同林泽瞳孔里的模样。
“这是一块非常珍贵的黑色石璧。我看不出它是什么年代的,这要到西山府城的神殿里,动用神器才能分辨出来。”
月明拿出一块柔软的兽皮,轻轻的把黑石璧放在上面。
最后拿起水晶金属板:黑色透明的水晶面,背面金属板雕刻着一个被咬了一口的苹果!图案下面还有几个陌生的符号。
月明思考一阵说:“我看不出这个图案是那个家族的标志。这应该是一个金属水晶镜,从材质和做工上看,非常贵重!在青林城里,估计连城主都不会舍得买。如果拿到大城市去,估计卖三四个金币,甚至五个金币”。
“那个山洞里只有一个古人的尸骨,应该不是古代的遗迹。可惜了!”,月明接着说:
“如果是几千年的古代遗迹,你又能从其中得到古代的传承,那你就会成为万众瞩目的“天启者”!”
“天启者?”,林泽第一次听到这个称谓,疑惑地问。
”天启者就是那些获得了古代的知识传承,或者获得了古代的宝藏的的幸运儿!”
“他们每一个都成为了举足轻重的人物,有的甚至名传千年,比如那位千年前曾经统一过大陆的天才大帝!”
“有的即使没有获得完整的古代传承,也从遗迹中受益匪浅,如果我们西秦王城的天才少年柳河青,十四岁获得了一点不完整的古代传承,现在已经是五级大神使!年纪轻轻的,比我还高两级,那可能是我这一辈子到老,才有可能达到的高度!”
“可惜了!”,月明摇头叹息。
林泽听完后心中也感到十分遗憾,但转念一想,又开口笑着说:
“没什么可惜的!最起码我没摔死吧!有命在,比什么都强!哈哈哈哈!”
月明也跟着笑了起来。
他把四个物品在面前摆成一排,问:“你打算怎么处理?”
林泽拿起圆金属牌想了想,才值一二个铜币,还着留着做个记念吧。然后直接把它塞进了腰包。
林泽又拿起多用工具刀,想起自己干瘪的钱袋,把它递给月明神使:“请您帮我送到府城里卖掉吧”。
月明神使接过,放进石台下面柜子,然后拿出四个银币和五十个铜币递给林泽。
林泽收起银币和铜币,干瘪的钱袋一下充实起来。这个多用工具刀只有府城里的贵族们才会收藏,自己现在却还没有机会到西山府城。
林泽拿起水晶金属镜,犹豫了一下,本想也让月明神使帮忙卖掉,但想起要付出一个金币的酬劳,那将是自己几年的收入。而自己却从来没拥有过一个金币!
林泽想到这里感到十分心疼,脸上抽搐一下,小心地把水晶镜收进了背包。
最后,林泽想了想,请求月明说:“老师,请您能向大城市的神殿长老询问,请他帮忙看看,这个黑石璧究竟有什么作用?”
月明托着兽皮上的黑石璧转身进了内间,放进一个墙洞里,手贴墙壁低声念了句咒语,墙洞上方发出一道蓝光,蓝光扫过黑石璧,然后消失。
月明神使捧出黑石璧还给林泽,笑着说:“五天后,府城神殿的信使会把结果送过来。五十个铜币的鉴定费。”
林泽有些心疼的从钱袋里拿出刚刚装进去的五十个铜币,心想:希望这黑石璧是个宝物,不然就亏大了。
等在外面的毛岩看见林泽走出星神殿,上前询问了情况后,就开口宽慰说:
“没事了就好!走吧,我带你回家,你休息几天。今天猎人们已经出发了,我去南部大湖边的水渠上工作,能赚几个铜币。”
他们路上经过中心广场时,头脑昏昏沉沉的林泽,把背囊里已经有些变味的灰兔和矿石草药交给毛岩,让他帮忙在路边的商店里卖了四个铜币。
然后,迷迷糊糊的林泽跟着毛岩,回到了他的家。
......
一米多高的木栅栏围着一个六七十平米的小院,连排的三间小木屋占了院子的一半,小院子空荡荡的,只有一大堆木柴和一小块自己种的蔬菜,这是父母留给他的遗产。
当年失去父母的林泽成为孤儿,城主府要强行收回这个小院时,毛岩的父母向城主拍着胸口承诺,会保证照顾林泽长大到成年。城主才勉强答应,给林泽留下了这个小院。
否则,当时的林泽才十一岁尚未成年,他的所有财产会被城主府收缴,人则被送到孤儿院,每天吃着固定份额的没多少营养的食物,干着超出年龄的体力活,没有任何学习更多生存技能的时间和机会,在劳累中满身伤病,直到慢慢死去。
三间小木屋中,一间用来睡觉,一间用来做饭和存放食物,一间堆放着不值钱的木头金属工具,和普通矿石兽皮等杂物。
林泽昏沉沉地用木瓢从陶缸里取水,倒进铁锅中,加了一些粗米,又从靠墙木柜里取出一些用盐腌过的干肉,以及野菜和调料,切碎后一起丢进铁锅,然后取了一些木柴,点上火开始煮饭。
吃完没什么滋味的饭菜,仍然疲惫的林泽躺在木床上,沉沉睡去。
没娘的孩子像根草,这就是林泽这四年的生活情况。
......
沉沉睡梦中,疲惫的林泽耳边又响起了呢喃低语,脑海里如云似幻,浮现了许多刻骨铭心的梦境:
梦见了儿时,父母那高兴的笑容和自己的欢笑声;
梦见了四年前,父母的残破身躯和自己的痛悲哭声;
梦见了四年前,小院差点被城主府收缴时,搂着自己的毛岩父亲保护小院时的坚定表情;
梦见了大湖边,和毛岩一起训练,练习打猎时的疲惫和快乐;
梦见外出打猎时,他们遇到危险时的恐惧和收获时的欣喜;
突然,林泽的头头猛的剧烈疼痛起来,梦中的画面一转!
林泽在梦中看见黑色朦胧的天空中飞着巨大的铁鸟,它发出巨大轰鸣声,两只眼睛分别闪着红色和蓝色的光;
又梦见无数的石屋整齐地叠放在一起,层层叠叠地犹如高山,在黑暗的夜空中矗立。高山上还闪着各种颜色的灯光,犹如一只只怪兽的眼睛;
又梦见宽阔道路上,平整得没有一丝缝隙,各种形状各种颜色的钢铁怪兽,亮着两个雪亮眼睛呼啸而过…
又梦见自己背着背囊,手里拿着黑石璧,冒着小雨走在山顶的乱石间。突然脚下一滑,天旋地转中,一块尖尖的石头朝着头顶刺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