弯月透过乌云撒下一窗清晖。
窗帘未拉,大大的两扇窗户几乎占了半面小墙,此时此刻正泛着幽幽的冷光。
江时浑然不觉,正熟熟地睡着。
如果说,窗外是皎洁的月色,那窗内就是一个酣睡的人儿。
窗外与窗内,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世界。
甚至,窗内与江时,也是两个世界。
直到眼前像浓黑的墨一般铺染开来。
江时就知道了。来了。他的梦,来了。
不知道是谁发明了江时的梦,但从一开始的震惊、恐惧,到后来的习惯,江时已渐渐适应。
浓黑终于散去,江时的视线里终于有了颜色。
虽然是黑白的颜色,但也足够让他看清面前的怪物。
这只怪物,长得好像一只狮子,但过于庞大,站起来足有三米高,又像大象一样长了两根又粗又长的牙齿,牙上还滴着口涎,泛着利光,它的尾巴看起来有五米长,无毛,很粗,很像一条大绳子。
但江时知道,这是一根大鞭子,被打一下就能让你皮开肉绽的那种。
不过,那就干呗!江时想着,反正是梦,又不会死!
凭心而动,江时的手中立马出现了一柄黄金枪。
一切像是本能似的那样自然,江时娴熟地握紧了枪。
小腿稍一发力,江时整个人就蹭地弹起,在半空中,飞快地用力将枪刺向了眼前的怪物。
怪物的尾巴立马迎了上来,一下扫到黄金枪下,掀开了江时。
江时立马收力、落地,勉强靠着金枪插入泥土来稳住身体。
他还不由得后退了几步。
一切只发生在分秒之间!
这只怪物尾巴的力气果然很大,江时没有判断失误。
江时只是没有想到,怪物的反应也很快,且速度不比江时差。
第一回合,江时略败。
不过,稳住后,江时倒是没有考虑太久。
他继续握着枪,扫向怪物的下盘。怪物顺势跳起躲避,而就在此时,江时本向下的枪突然向上,直刺怪物的咽喉。
原来,扫下盘,只是一个假动作而已。
可是,怪物跳的很高,江时的枪还未来得及靠近,它便一低头,咬住了枪头。
这怪物牙口很紧,害得江时一时竟无法拔出自己的黄金枪。但他机智地旋转枪柄。锋利的枪头刺破了怪物的口腔。
怪物哀嚎一声,鲜血从它的口中飞溅,这彻底震怒了它。只见它竟直直地站起,挥出一掌,想把这个人类拍灭于掌下。
啪,厚重的一掌拍下,带起一片灰尘。
可怪物扑了个空。
关键时刻,江时往旁边一跳,并顺利在半空中翻转了个身,来到了怪物的背后。
他两手握稳黄金枪枪,想将枪直直地朝怪物的背刺去。
不过,眼看即将刺到,江时却突然动不得半分,因为怪物的尾巴,飞快地缠在了江时的身体上,遏制着江时的行动。
还没等江时发力,怪物就狠狠地将江时甩在了地上。
江时被摔得七荤八素,眼冒金星,他在地上翻滚着,好半天没动静。
第二回合,看起来,江时仍败。
怪物的眼中露出了人性化的轻蔑,它缓缓上前,再次一掌挥出。
这个人已经失去了战斗力,它已经不把眼前这个人放在眼里了。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此刻,江时突然一窜,窜到了怪物的肚子下面,他的脸正对着怪物的心脏,一把大刀悄无声息地突然出现在了他的手上,只见江时头一歪,狠狠地向上一顶,立马戳破了怪物的心脏!
怪物瞬间痛苦地嘶鸣!
江时仍不满足!大刀一划,就划开了怪物的肚皮,怪物的内脏不受控制地流了下来,鲜血更是早就浇淋了江时的一身!
江时已经变成了一个血人!
但是,江时很兴奋,因为他干掉了怪物。
怪物终于倒了下去。
第三回合,江时险胜!
触目一直黑白,江时还看不见鲜血的红色,也闻不到鲜血的铁锈味,更感受不到血淋在身上的黏腻。
因为——这都是梦啊!
是江时一开始就清楚知道的,这一切都是梦!
黄金枪、大刀,想来就来,要有就有,还不是因为,这只是梦!
这是江时的梦,自然该由江时主宰!
是以,彼时,这个十三岁的普通少年,依然像之前无数个日夜一样沉浸在梦中杀怪的快感中。头脑简单还是个孩子的他,压根就没有想过——
那么多的怪物是从哪儿来的?为什么江时不可以主宰怪物?主宰江时梦境的,真的是江时自己吗?
现在的江时还没有意识到这个挺严重的问题。
不过梦境都有不可控的时候。就算江时意识到了,这个半大的孩子,也只会这样安慰自己。
彼时,江时放下了刀,静静地站在那里。
他在等待。他等来了。
身体渐渐轻盈。意识却越来越沉重,仿佛有无数的东西一下子在自己的意识中冲撞,令自己即将不堪重负。
这是很令人恐惧的。但此时江时却仿佛经历了无数次那样自然,他闭上了眼睛,不理会意识的混沌,感受着身体的轻快。
他明白自己即将进入第二重梦境。
第二重梦境,这是江时自己取的独特称呼。
如果说梦中杀怪是第一重梦境,能让江时感受到无边的、不断游走在死亡边缘的、疯狂的刺激与兴奋,那么第二重梦境的内容,更像是个无解的谜题。
因为醒来后的江时从不记得第二重梦境的内容。
白日里,第一重梦境有多清晰,第二重梦境就有多模糊。
唯一能记得清楚的,就是进入第二重梦境时那独特的感受——身心的绝对放松与意识的绝对混沌。
是以,江时又清楚地知道第二重梦境的存在,偶而,运气足够好的时候,脑海中还能恍惚一现某个片段。
而此时此刻,在混沌的意识中,江时渐渐熟睡。就好像一条浓黑的大河中,江时静静地漂在河面的中央,随波逐流。
过了一会儿,又过了一会儿。终于——好像有人提醒,江时到了。
是的,江时的确到了。江时到了他的第二重梦境。江时迫不及待地睁开了眼睛。
入目所及,是一片金色的殿堂。
殿堂内仿佛举办着盛大的宴会,人们身着华服,觥筹交错,来来往往。
江时站在门口,殿堂透出金色的灯光,打在他的脸上。
江时还愣愣地看着殿内,才发现,原来不管怎么看,所有人的样子,都是模糊不清的。
甚至,不只是人,眼前一切的景、物都是模糊不清的。
他这才意识到,在第二重梦境中,一直都是这样的。
第二重梦境的神奇,硬是让江时这位现实中视力5.0的少年,感受到了高度近视者们不戴眼镜的世界。
其实不太好受,有点晕有点难受,但这是在梦中,江时不可能晕倒下去。
江时还注意到,自己也身着了一身华服,黑色的西装镶着暗红色的边,低调而奢华。
就是,他还不太习惯系着领带。江时只好小心地松开一点,却突然瞥见自己穿着的衬衫上,第二个扣子,长得不太一样。
好像,有个图案?
还没等江时凑近去看,一道妩媚的女声就在他的耳边响起。
“大公,您终于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