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羽翩翩然跟在后头,面对此情此景,也难以置信的张大了嘴,感叹道:“这就是女娲的补天石吧。”
小雪狮驮着羲和沿着没有回春的印迹,走啊走,出了林子,但见眼前空旷,中间一大片焦黑。
羲和忙纵身跳下,慢慢走到焦黑正中,七颗补天石徒然发出七色神光,直冲天际。
神光转动汇聚成无比强大的光柱,照射大地,连白羽也无法直视,不得不以袖掩面。
羲和发丝翻飞,衣裳猎猎,仰望着光柱,大喊道:“四哥,你在哪儿,你在哪儿?”
仿佛听到了她的呼唤,光柱渐渐暗了下去,白羽这才敢放下遮挡,揉揉眼,看她比之前更单薄了些,孤零零独立在正中,就像个迷路不安的孩童,不觉有些恍然。
羲和感应到风恚留下的微弱气息,一想到心中的猜测,积蓄许久的眼泪再也忍不住,如线珠般滑落了下来,滴在了补天石上。
一道金光自粉晶补天石中射出,幻化出一道颀长身影。
那身影渐渐清晰,金光中,风恚一如当初他们分开之时,素衣木冠,形容憔悴,但俊逸的面容上这次挂着的是释怀的笑容,缓缓朝羲和走来。
“小妹。”他的一声轻呼让羲和顿时泪如泉涌。
羲和颤巍巍抬起手,想抱住他,却如预料般的扑了个空,呐呐道:“四哥,我怎么,怎么抱不到你?我怎么抱不到你?”
风恚依然微微笑着:“小妹,你到了这里,就是已经找到第七颗补天石了,四哥一直不敢告诉你,每一颗补天石都有它的隐喻,第七颗隐喻是牺牲,意味着要得它,就得有所牺牲。”
白羽本是冷眼旁观,但闻言身子也不禁一震。
雪狮趴伏在地,呜呜哭泣不止。
羲和泣不成声道:“不,不,我不要你牺牲自己来换这颗破石头,我只要你,四哥,你答应我的,要带我回碧海苍灵的洞天福地,要陪我游遍天下吃尽美食,你不可以,不可以失约。”
风恚抬手虚空抚摸着她的头,道:“为了你,四哥心甘情愿,四哥是欢喜的,以后啊,没了四哥,你不要不高兴,要像从前一样开心,这样,四哥才会安心。”
羲和痛彻心扉,几乎无法呼吸,她历经艰辛,可找到的竟然是这样一个结果。
“不,补天石我不要了,你回来好吗?”羲和高举起补天石,灵光一闪,捕捉到希望,急切道:“对了,七颗,七颗补天石可以聚齐龙息,让你元神归位。”
风恚摇摇头:“我的元神尽毁,龙息也灭了,你看到的不过是我最后投射到补天石上的一缕魂影。”
一时间,无尽的悲痛、绝望如潮水般朝她涌来。
风恚继续道:“能再看到你,和你说声再见是我的执念,补天石会凭着我的执念,带我找到你。小妹,不要难过,不要伤心,你一直都是最坚强最勇敢的,是我最爱的小妹妹。你重归神位后,务必要记得神是神,人是人,各有机缘,不要试图去改变凡人的生死,去插手他们的事务,不然会被神力所反噬,切记,切记。”
羲和泣不成声,抱着补天石,颓然跪倒在地。
风恚的幻影一点点自下往上消失,他不舍的朝她挥挥手,道:“羲和,小妹,再见了。”
羲和喃喃挽留道:“不,不,不要走!不要离开我,哥哥。”
当一切都消失了,万籁俱寂,空山里只响彻着羲和撕心裂肺的哭喊声。
雪狮低着头哀哀哭嚎,白羽注视着她,神色冷肃,难掩哀伤。
本黯淡下去的七彩光柱在风恚消失的一刻,猛然绽放出无穷无尽的能量,将羲和包裹在其间,她的头上龙角慢慢冒出,脸上的疤痕渐渐平复不见,全身自内向外散发出白色的神光。
羲和依旧沉浸在巨大的悲痛中,泪水怎么也止不住,滚滚而下。
“哗啦哗啦”
天地同悲,下起了倾盆大雨。
上郡城门口,太王太后早早盛装打扮,带了许多王公贵族,等着迎接送亲队伍。
忽的,风起云涌,电闪雷鸣,飞沙走石,吹的一众人都睁不开眼。
众宫人手忙脚乱挡护住太王太后,下一刻,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的砸了下来。
“快,快,遮住,速速送太王太后回宫。”掌事太监尖声指挥把华盖挡着两位主上,一旁王公贵族顾不上告退,抱头鼠窜。
太后咕哝道:“怎么下雨了,不行,林筠他们快来了,本宫得等在这儿。”
太王忙拉着她走道:“这么大雨,他们说不定在哪儿躲雨,放心,我们不回宫,去老宅子等吧。”
另一边,云齐公主送亲队伍刚走出云国地界,就传来云王禅位、新帝即位改国号为大祁的消息。
送亲官员无所适从,之前本就对她心生怠慢,这下更是不管不顾,冷菜冷饭自不必说,说起话来呼呼喝喝,一心只想着把人送到就赶回去给新帝交差。
云齐向来骄纵,平常对宫人们非打即骂,宫人们本就惧怕,自从宫里生变,惧怕之心慢慢消减,见凤凰成了落难山鸡,一个个不是偷懒就是蒙混。
而云齐打那日羲和来访后就像变了个人,不哭不闹,不言不语,成日蒙着脸,任凭下面的人怎么折腾,安静的就像看不到听不到,不存在一般。
“哥哥、母妃、父王都不在了,故国也没有了,皮相算什么?皮相没法救他们,没法拿回那个云国。”
这段时间,云齐经常想起慕容林若,这个本该让她恨之入骨的女人,却是让她真正开始认识、审视自己的人。
她虽然是公主,看似高高在上、尊贵无边,但她的一切都是云国给予的,连命运都是掌握在别人手中,没有一样东西真正属于自己。
“啪”侍女把饭菜一丢,哼了声就扭身走了。
她看也不看,愣愣望着窗外不停歇的雨水,听着风吹过的嗚咽声,直到有个阴冷的声音响起:“公主可是在思念故国?”
不知何时,房间里骤然多了个人,陌生的面庞,一袭黑袍,目光如蛇鼠般,盯着自己。
见她不理不睬,那人微微躬身道:“唐突了公主,请恕罪,在下是玄国人裴真。”
云齐这才瞥了他一眼,道:“云国没了,我已不是什么公主?”
裴真一瘸一拐上前两步,很是认真道:“云国虽然没了,但您玉碟宝册还在,而且再过几日抵达王都,与我王联姻,您就是我玄国的王后。”
云齐冷笑声,扯下面纱,露出张满布伤疤的面容,看向他道:“我不过是祁承运那奸贼用来恶心你们王上,借他手来杀我的工具。还王后,哈哈哈哈,真是天大的笑话。哈哈哈哈。”
裴真好整以暇待她笑毕,才摇头叹息道:“这祁承运确实可恶,公主花容月貌他也下的手,啧啧。”
云齐把面纱重新戴好,冷冷道:“你走吧,无论你有什么企图,我都帮不上。”
裴真眸底闪过一丝冷光,面上带上几分笑:“若是我能让公主恢复昔日容光呢?能让公主登上后位?”
云齐一震,难以置信的瞪着他道:“这,这不可能!”
天边闪电一道道划过,惊雷阵阵。
裴真歪了歪头:“这世间有什么是不可能的,若是真的,公主愿意用什么来交换?”
云齐胸口起伏不定,一颗心砰砰直跳,虽说她一点不相信眼前这个突然出现的人,但听到他能让自己恢复容貌,还是有些经不住。
见她这般,裴真心知她不动心也难,祁承运啊祁承运,不愧心机深重,算无遗策,比起许重利、谈条件,确实不如先把一个人踩到泥底,再把她拉起来。
好半天,云齐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你想要什么只要我能给的,都给你。包括性命,只要你能让我恢复容貌,助我成事。”
裴真点点头:“我不要公主的命,要来无用,只是公主往后一切都由我来安排,不得违背。”
云齐略一思索,咬咬唇,道:“好!”
话音刚落,她便被一团黑雾笼罩,面部火辣辣的疼痛不堪,她捂着脸惊叫一声,就晕厥了过去。
等她醒来,屋内已不见裴真身影,她扑到镜子前,静默许久,才鼓足勇气,一点点取下面纱。
镜中,眉如远山含黛,目似秋水横波,面若桃花娇媚,哪有半点疤痕,容颜更甚往昔。
云齐难以置信的摸着自己的脸,再也忍不住痛哭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