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娘?羲和瞬的瞪大了眼,呛得连声咳嗽:“咳咳咳。”
祁承运忙给她倒水顺气,笑意慢慢淡了下来,道:“你是不愿意吗?”
要嫁的是慕容林若,又不是我,羲和腹诽道,拿帕子一抹嘴,淡淡道:“我说不愿意有用吗?”
不等祁承运再开口,便赶客道:“我累了,大公子请回吧!”
回到西苑,镇西侯已经在等着了,面色凝重,手里拿了彭城伯的回书看了许久。
祁承运见状,心知其想问什么,打定主意不再回避。
“运儿,我说过和彭城伯联姻不是明智之举,虽然阿若这个孩子我也很喜欢。”镇西侯听见他的脚步声,徐徐道。
他一辈子韬光养晦,娶了公主更是小心谨慎,生怕招来祸事,这段日子他越来越看不明白自己这个引以为傲的儿子,做的每一件事都是违背他的初衷。
祁承运与他并肩而立,出神的望着墙上悬挂的神弓道:“爹,你后悔娶娘亲吗?”
镇西侯愕然,只听他又接着道:“你本有满腔抱负与才学,这些年你却不得不修佛念经,深怕受到猜忌,这种日子应该结束了,也早该结束了,孩儿向你保证,以后的云国不会再有怀才不遇,不会再有明哲保身,不会再有官贼不分。”
他的话语掷地有声,回荡在寂静的深夜里。
“运儿。”镇西侯看着这个比自己高出半个头的儿子,万般滋味涌上心头,好半天,叹道:“为父确实是跪久了,已不知道站直是什么样了。”
说完,轻轻放下彭城伯的回书,镇西侯慢慢走了出去。
祁承运回首,望着他远去的背影,直到再也看不见,深沉的目光才落在回书上,久久凝视。
云国永定二十五年春分,云王闭朝已有一月,朝中上下揣测众多,六部三司一干朝臣或审时度势,或明哲保身,看似平静,实则暗潮涌动。在这种情况下,二王子自尽身亡的消息也没能溅起半点水花。
云王共有五子二女,大王子早被废为庶人,二王子自尽,三王子被杀,余下的两个王子尚在襁褓中。
祁承运早已暗中收拢了一批朝臣,与彭城伯即将联姻一事虽然没有声张,但没两日已不胫而走,又手握京畿军和御林军,顿时无数目光都盯着镇西候府,更有些按耐不住,悄悄去递帖子,送重礼,可都被拒之门外。
祁承运每日照常入宫,处理要务,借了云王名义,频频调动西北军、长林军往与夏国和玄国接壤的边境,同时下令,封锁各路卡口,严查进出人员,俨然成为了云国实际上的主人。
羲和并不知外间发生的一切,也不知白羽已然不在一石居,因此收到秦英然暗中递送来的消息,她还想着先去带走白羽,再由她安排出城,但她也料到,如果一旦祁承运收到她不见了的消息,定是不会善罢甘休,故而从他出府那刻就要开始行动。
恰好一日宫里来报,老太后咳疾加重,消息传来时祁承运已一大早去了京畿营,镇西候便忙陪了长公主和紫陌入宫。
羲和借口要去买些胭脂水粉,府里管家对未来的少夫人不敢怠慢,于是备了车驾,重霖受命保护她,领了十来名兵士跟随在侧。
马车辘辘,很快到了上郡城里最有名的采蝶轩,虽然早,但里面已聚了不少来采购的千金小姐和侍女们,欢声笑语,香风阵阵,重霖摸摸鼻子,觉得进去颇有不便,于是与兵士守在了门口。
羲和才一进门,就打了个喷嚏,硬着头皮走了进去。
采蝶轩是秦英然少数几个不为人知的产业,掌柜是她的得力心腹,早得了信,做好安排,看到穿着身湖水蓝色袍衫、独自一人的羲和顿时眼睛一亮,迎了上去。
两人交换了个眼神,掌柜机敏的带了她这里看看那里瞧瞧,貌似精挑细选,实则伺机而动,待消耗了差不多快半个时辰,瞅准重霖和守卫放松一刻,迅即让其自内门而入,一着同样袍衫、梳着同样发髻的替身闪了出来。
掌柜与替身背立着装作在交谈,重霖未察觉到异样,无奈想着为什么女人都这么喜欢涂脂抹粉,挑挑拣拣。
羲和系好备着的米色披风,戴好兜帽,钻入后院的马车,悄悄从街巷另一头驶出。
马车内,秦英然笑着握住她的手道:“羲和姑娘,可算接到你了。”
羲和也很是感慨,回以一笑,问道:“英然,我托您照顾的朋友带出来吗?”
秦英然虽然有些不安,但为了将她先带走,也唯有面不改色的回道:“他现下很安全,我们先离开再说。”
说完,便动手为她改了装扮,把她的云髻拆散梳成两个小低鬟,把湖蓝色袍衫换做牙白的衫裙,再用眉笔修了修眉,在眉心点了颗痣,又涂黑了肤色。
不一会,羲和就全然像变了个人。
到了城门口,守将一掀车帘,见秦英然带了个侍女,打量了番,查看了出行文牒,便挥手放行了。
这时的重霖才发现羲和莫名消失了,急的不行,第二次犯这种错误,他深感再无颜面去见祁承运,当下恨不得拿剑抹了脖子,只待找回了人,就去自裁。
马车疾驰,往孟骁藏身的庄园奔去,羲和撩车帘察看外间情况,秦英然安抚道:“别担心,羲和姑娘,我安排了人随后清除马车行进痕迹。”
进展出乎意料的顺利,羲和抬头望了眼哗啦飞过的苍鹰,放下车帘,道:“你叫我羲和就好,总叫羲和姑娘太见外了。”
秦英然意味深长的笑笑,心道主上对你的情意昭然若揭,用不了多久你成我主母,羲和岂是我能叫的。
“怎么,你不叫,那我以后可叫你英然了。”羲和笑道,此言一出,秦英然笑出声道:“我是个生意人,怎会做赔本买卖,好,我应痴长你几岁,羲和,不如羲和妹妹可好。”
两人相视一笑,只听吁的一声,马车驶入庄园,缓缓停下。
下了马车,两人并肩往里走出,身后,庄园大门沉沉关上。
“羲和妹妹,我们稍作停留,马上就离开这里。”秦英然说道,离这里不远是鲜为人知的古渡口,沿着北上就可以经出云河再到淡江上岸,三日便可出云国国境,这条秘密通道不到万不得已是不会轻易启用的,用过就意味着要弃用,但能把孟骁和羲和妹妹安全送走,也算没白废。
秦英然兀自想着,耳畔蓦然响起羲和的声音:“英然姐姐,白羽在哪,他怎样?”
秦英然回过神,决定据实相告,毕竟瞒不了多时,刚要开口,便见羲和蹙起眉头,望着什么,于是好奇顺着那方向看去,及目处,一只苍鹰立在屋顶,啼叫声声。
“怎么了?”她问道。
“这只鹰,我在采蝶轩前见过,来这里的路上也看到,如今又落在这儿,未免太巧了。”羲和心头的不安在一点点扩大:“不太对劲。”
秦英然讶然道:“会不会不是同一只?”
“这鹰头顶有簇白毛,很是好认。”羲和咬咬唇,道:“不对,我们得赶紧离开。”
秦英然惊诧她心细如尘,未免夜长梦多,点头道:“好,我们这就动身。”
就在这时,守在庄外的探子翻墙而入,急道:“不好了,有大队人马朝这边来了。还有不到一里路。”
羲和与秦英然对视一眼,便知走已是来不及了。
“羲和妹妹,我给你匹快马,你骑上往北不到三里路有个渡口,那里有艘船,你拿着这个给他看,即刻开船。”秦英然拔下自己从不离身的木簪,塞给羲和,不料被她推了回来。
羲和摇头道:“你快带了人走,我留下才能拖得住。”
“不行!”秦英然断然拒绝,如果要这样弃她不顾,自己宁可同进退、共生死。
“他们是冲我来的。”羲和料到来的定是祁承运,若是自己走了,留下他们,必死无疑,道:“不要拿那么多人的命来赌,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我保证,我定会活着。”
她面容坚毅,周身散发着不容置喙的气度,一推秦英然,道:“快!还有不到一刻钟。”
秦英然凤眼圆睁,对周遭的随从喊道:“立刻撤离,先带孟将军走,我来断后。”说完,握住羲和的手道:“我留五个人给你。”
羲和微微一笑,傲然道:“不用,你给我一把弓和这里所有的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