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上羲和练字、看书,楼下的他也不约而同挑了本书看起来,直到管家带人送中饭来,各色炖汤、炒菜、果蔬满满摆了一桌。
香味不断飘上楼,羲和咽了咽口水,稍作挣扎,便决定下楼用餐。
祁承运本以为她会矜持会,没想到她施施然下来,大大方方亲自给自己和他盛了碗汤,喝了起来。
屋里没有其他人,香味萦绕,美人在前,祁承运突然觉得这才是岁月静好,出神的望着,内心期盼着可以时间静止,直到永远。
有病,还病的不轻,羲和兀自夹了口菜咀嚼,见他这般盯着自己,心里默默给了他这个评价,咽下后,忍不住问道:“大公子不来吃吗?”
改口了,可还是一样生疏,祁承运哭笑不得,也坐了下来,先勺了勺鸡丁放她的碟子里,才开始动筷子。
羲和挑了粒尝了尝,觉得味道不错,又捡了粒,马上她面前碟子里又多了勺鸡丁。
羲和愣了下,就听祁承运低沉中透着丝丝柔情的声音响起:“阿若,我向你爹提亲可好?”
“咳咳咳咳。”猝不及防,羲和呛的直咳嗽,祁承运赶紧给她倒水,给她拍背顺气。
提亲,羲和生平头一回感到心惊胆战,勉力止住咳嗽,朝他摆摆手。
在宁国,宁王视她如珠如宝,加之她代理朝政,威望极高,几乎所有人都认为没人配得上他们的公主,故而在她面前从未议过亲事。
祁承运静立在她身后,轻轻道:“这是我真心话,我会待你好的,阿若。”
羲和心砰砰直跳,这是她第一次听人表白,很想马上就跳起来逃走,可厚着脸皮一想,反正很快就要走的怕什么,立刻淡定下来,夹了鸡丁放进嘴里咀嚼。
看她不出声,过了一会,祁承运坐回到位子上,唇角上扬,心情愉悦的继续吃起东西。
他自小就是天子骄子,除了是独子还天资聪颖,深得父母宠爱,妹妹敬爱,在宫里也备受舅舅云王器重和赏识,年纪轻轻,手握重权,各路高门贵阀早存着联姻攀附之心,更不乏投怀送抱,弱冠之年,说亲的就络绎不绝,但他一直习武学文,无心情事,对投怀送抱的更是毫不客气,直到遇到羲和,他才明白什么是情之所钟,爱之所重。
羲和不似他之前见过的所有女子,她冷静大方,从不扭捏作态,言行举止更是带着疏朗的豪气,更难能可贵的是,她心地非常善良,实在是个瑰宝,他忽然对彭城伯和林姨有些心向往之,毕竟能养出这样女儿的人物应该也很是不俗。
羲和盘算着要走也就这两日,草草吃了点,刚要站起来就听祁承运恳切道:“再陪我会,阿若。”
头有点疼,羲和觉得太阳穴隐隐作痛,她宁可持剑御敌,箭啸九天,也不想在这里如坐针毡。幸好这样没多久,镇西候和长公主就来了。
羲和长松口气,朝两人行了个礼,镇西候点点头,长公主则是眉开眼笑。
听说她的木头疙瘩儿子醒来后就搬进了听雨楼,她和镇西候惊得是下巴都快掉下来了,连忙跑了来,定要亲眼看看木头开窍、疙瘩开花。
祁承运怎会不知道这对活宝父母的用意,怕羲和感到不便,话里话外都是想赶两人走,奈何长公主就是不接招,最后烦了,甩了两个眼刀子给儿子,心里暗骂还没有媳妇呢就想不要老娘,索性领了羲和上楼闲谈,丢下两父子面面相觑。
镇西候一屁股坐下,给自己倒了杯水,抿了两口,然后一脸兴味的看着自己儿子。
祁承运摇摇头,靠回到软榻上,拿了本书继续看了起来。
“往日你受了再重的伤,第二天还是往宫里往京畿营跑,这实在太不像你。”镇西候是过来人,自然看得出自己的傻儿子是怎么回事,但也不想放过这么个难得的好机会,打趣道。
祁承运不理,依旧看着书,直到镇西候说道:“运儿,你可要想好,如今你执掌宫中守卫和京畿营,朝中上下,多少双眼睛看着你,如果你再与彭城伯联姻,他在西疆那几万的兵马,会让多少人睡不着觉,也包括王上。”
微微一笑,祁承运抬眸看着父亲,道:“难道我还会怕了不成,即便是王上,”他顿了顿,眸光闪了闪,听着温和的话语里霸气十足:“您看谁敢跳出来说呢?”
镇西候语塞,细细想了想,宋相远遁、宋诤身死、二王子被囚,朝野上下可说是静若寒蝉,王上更是多日没有出现在百官面前,早已是议论纷纷,如今的云国,可说是危机四伏,局面扑朔迷离,唯独自己这个平日不显山不露水的儿子,不知不觉间,掌控了云国大半的兵力,顿时有些悚然。
祁承运继续悠闲的看着书,被纱窗投进的光线笼罩着,取了两人优点长的他面容俊美,多年习武,眉目刚毅,身材结实匀称,镇西候头一回觉着朝夕相处二十多年,自己从没真正看清看透过这个儿子。
午后,伤势好转的秦英然就被接出了府,紫陌依依不舍送到门口,就被拦了下来。
“秦姐姐,保重。”紫陌眼泛泪光,对她来说,秦英然除了是救人恩人更是知心姐姐。
秦英然点点头,被搀扶上了马车,放下帘子的一瞬,她不自觉的摸了摸胸口,忍不住叹息了声,终于快结束了。
不远处的屋顶,鸟群结伴飞过,很快消失在了湛蓝天际。
悄悄带走了白羽,含光把他安置在郊外的一处院子里,白天就把他放在屋外晒晒太阳,夜晚就让他晒晒月光。
这会,他搬了张一张小凳,边嘎吱嘎吱啃着苹果,边坐看着闭眸沉睡的白羽,含糊不清吐槽道:“你说你好歹有点能耐,怎么能折腾成这样。”
吃完往后一抛苹果核,抹了抹手,站起来凑近了,盯着他的脸好半天,道:“你再不醒啊,你那暴躁侄子怕是要把四国都掀个底朝天了。”
困在里面的白羽闻言翻了个白眼,继续静心打坐,因含光弄来的灵草,加之连日吸取日月精华,不但洪荒之力汇聚,而且气息渐渐凝结,已接近破镜。
“喂喂,听到了吗?”含光恶作剧般拿还有些黏糊糊的手抹了抹他的脸,笑的很是畅快,道:“你不是去找宁国公主了吗,人在哪啊?”
羲和!
下一瞬间,白羽体内崩射出几道雪白的亮光。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含光吓了一大跳,噌的一屁股坐到了地上,张大了嘴看着白羽全身被崩射出的光芒包裹着,飘浮到半空。
白羽的长眸一点点睁开了来,双手负后,临空而立,衣襟翻飞。
含光大喜过望,忙爬了起来,喊道:“你可算醒了。”
白羽唇角微弯,缓缓落地,与迎上前的他道:“你啰嗦的毛病一点没改。”
含光嘿嘿笑了两声,关切的问道:“你的灵力都恢复了吗?”
白羽摇摇头,看他露出失望的神情,慢条斯理道:“虽然不是全部,也恢复了大半。”
含光投给他一个白眼,松了口气,猛地想起了什么,拉着他,急切道:“快,快,你得赶紧回去,再不去,你那疯侄子快把人都杀光了!”
“嶠”白羽愣了下,出来些时日,都快把这小子给忘了:“他怎么了?”
“他都快把姓夏的都杀光了,朝臣们没一个敢劝的,”含光叹息了声,在白羽眼神逼视下,无力道:“我劝过了啊,小子根本不理我,要不是看在你的面上,他早把我也咔嚓了。”
嶠厌恶所有姓夏的,他是知道的,要那么多人的命,好像也没什么不可以,白羽摸摸下巴,侧身道:“随他高兴吧,他大了,我管不了。”
含光哑然,想想这才是他的真性情,天下间他素来没什么是在乎的,可夏国传承绵延数百年,王室子弟众多,差不多有千余人,嶠今天砍两个脑袋,明天分三个尸,长此以往,人心惶惶,国将不国。
白羽刚准备要幻化出一只灵鸟,去寻找羲和下落,才一伸手便被含光压了下来,他一改以往混不吝的模样,认真道:“羽,你必须回去,哪怕你不在乎夏族生死,可嶠呢,杀戮太多,难有善报,你可以眼睁睁看着吗?!”
难有善报四个字如惊雷炸醒了白羽,嶠那曾经澄澈无比的双眸乍然浮现在脑海里,一声声稚嫩的呼唤回荡在心头,是的,嶠一直是他唯一的软肋,是他无法割舍的亲人。
白羽思索片刻,下定决心道:“走吧,回夏国!”